贤媛 第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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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婴者,东阳人,少修德行,著称乡党。秦末大乱,东阳人欲奉婴为王,母曰:“不可!自我为汝家妇,少见贫贱,一旦富贵,不祥。不如以兵属人。事成,少受其利;不成,祸有所归。”

陈婴是东阳人,从小注重德行,在乡里很有名望。秦朝末年,国家大乱,东阳人想拥护陈婴当众人首领,陈母对陈婴说:“不行!自从我嫁入陈家之后,从年轻到现在一直贫贱,陡然得富贵,不是好事。不如把军队交给别人。事成了,多少可以获利;事败了,灾祸也由别人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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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元帝宫人既多,乃令画工图之。欲有呼者,辄披图召之。其中常者,皆行货赂。王明君姿容甚丽,志不苟求,工遂毁为其状。后匈奴来和,求美女于汉帝,帝以明君充行。既召见而惜之,但名字已去,不欲中改,于是遂行。

汉元帝有很多宫女,就派画工去给她们画像。想要召唤谁,就打开画卷看看再召见。那些长得很一般的人,就都给画工行贿。王昭君容貌气质非常出众,不愿用低劣的手段去乞求,画工就故意丑化了她。后来匈奴来讲和,求汉元帝赐美女和亲,元帝便把昭君当作皇家子女嫁去。召见她以后,感到很是怜惜她,但已经把名字告诉了匈奴,不想中途再改变,最后昭君还是去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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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成帝幸赵飞燕,飞燕谗班婕妤祝诅,于是考问。辞曰:“妾闻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修善尚不蒙福,为邪欲以何望?若鬼神有知,不受邪佞之诉;若其无知,诉之何益?故不为也。”

汉成帝宠幸赵飞燕,赵飞燕诬陷班婕妤下法诅咒她,于是皇帝让人拷问班婕妤。班婕妤的供词说:“我听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做好事尚且不一定得福,做坏事又想求什么呢?如果鬼神有知,就不会接受那种邪恶奸佞的诉求;如果鬼神无知,向它祷告又有什么用?所以我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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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武帝崩,文帝悉取武帝宫人自侍。及帝病困,卞后出看疾。太后入户,见直侍并是昔日所爱幸者。太后问:“何时来邪?”云:“正伏魄时过。”因不复前而叹曰:“狗鼠不食汝余,死故应尔!”至山陵,亦竟不临。

魏武帝曹操死后,文帝曹丕把他身边的宫女都留到身边侍奉自己。等他病重的时候,他母亲卞太后去看他,一进内室,看见值班、侍奉的人都是之前曹操宠爱的。太后问:“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回答说:“给武帝招魂的时候我们就来了。”太后就不再往前走了,叹息说:“狗和老鼠都不吃你剩下的东西,你真的是该死了!”到了文帝死的时候,太后也不去吊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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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允妇是阮卫尉女,德如妹,奇丑。交礼竟,允无复入理,家人深以为忧。会允有客至,妇令婢视之,还答曰:“是桓郎。”桓郎者,桓范也。妇云:“无忧,桓必劝入。”桓果语许云:“阮家既嫁丑女与卿,故当有意,卿宜察之。”许便回入内,既见妇,即欲出。妇料其此出,无复入理,便捉裾停之。许因谓曰:“妇有四德,卿有其几?”妇曰:“新妇所乏唯容尔。然士有百行,君有几?”许云:“皆备。”妇曰:“夫百行以德为首,君好色不好德,何谓皆备!”允有惭色,遂相敬重。

许允的妻子是卫尉卿阮共的女儿,阮侃的妹妹,非常丑。行完新婚的交拜礼后,许允便不再去新房,家里人十分担忧。这天正好有位客人来看望许允,新娘便叫婢女去看看是谁,婢女回报说:“是桓郎。”桓郎就是桓范。新娘说:“不用担心,桓范一定会劝他进房来的。”桓范果然劝许允说:“阮家既然嫁个丑女给你,应该是有用意的,你最好能体察到。”许允便转身进入新房,见到新娘,马上又想出去。妻子预料他这一去就不会再进来了,就拉住他的衣角让他停下。许允便问她:“妇人应该有四种美德,你有几种?”新娘说:“我只缺‘妇容’一样而已。可是读书人应该有百样品行,您有几种?”许允说:“全都有。”新娘说:“所有品行中,‘德’是最重要的,但是您爱色不爱德,怎么能说样样都有!”许允露出惭愧的神色,从此就很敬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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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允为吏部郎,多用其乡里,魏明帝遣虎贲收之。其妇出诫允曰:“明主可以理夺,难以情求。”既至,帝核问之。允对曰:“‘举尔所知’,臣之乡人,臣所知也。陛下检校为称职与不,若不称职,臣受其罪。”既检校,皆官得其人,于是乃释。允衣服败坏,诏赐新衣。初,允被收,举家号哭。阮新妇自若,云:“勿忧,寻还。”作粟粥待。顷之,允至。

许允担任吏部侍郎时,任用了很多他的同乡,魏明帝曹叡知道后,就派虎贲郎去抓捕他。许允的妻子出来劝诫他说:“英明的君主可以用道理说服他,但难以用感情打动他。”许允被抓到后,曹叡审问他。许允回答:“孔子说‘要提拔自己了解的人’,臣的同乡,就是臣了解的人。陛下可以去审查、核实他们是否称职,如不称职,臣愿领罪。”查证以后,发现每个职位上的人都很称职,于是就释放了他。许允的衣服很旧了,曹叡又下诏赐给他新衣服。起初,许允被逮捕时,全家都大哭。阮氏却神态自若,说:“不用担心,他不久就会回来的。”她煮好小米粥等待许允,不久,许允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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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允为晋景王所诛,门生走入告其妇。妇正在机中,神色不变,曰:“蚤知尔耳!”门人欲藏其儿,妇曰:“无豫诸儿事。”后徙居墓所,景王遣钟会看之,若才流及父,当收。儿以咨母,母曰:“汝等虽佳,才具不多,率胸怀与语,便无所忧。不须极哀,会止便止。又可少问朝事。”儿从之。会反,以状对,卒免。

许允被晋景王司马师杀害了,他的门生跑来告诉他的妻子。他妻子正在织机上织布,脸色都没有改变,说:“早知道会这样啊!”门生想把许允的儿子藏起来,她说:“不会牵涉到孩子们。”后来全家都迁居到许允的墓地去住,景王派钟会去看望他们,如果发现儿子的才华能赶得上父亲,就要逮捕他们。许允的儿子去和母亲商量。母亲说:“你们虽然还不错,但是没什么才华,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跟他们说吧,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也不用过度悲伤,钟会不哭了,你们就可以不哭。还可以稍微问一下朝廷上的事。”儿子们就按照她的话去做。钟会回去后,把情况汇报给景王,最终免除了祸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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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经少贫苦,仕至二千石,母语之曰:“汝本寒家子,仕至二千石,此可以止乎!”经不能用。为尚书,助魏,不忠于晋,被收。涕泣辞母曰:“不从母敕,以至今日!”母都无戚容,语之曰:“为子则孝,为臣则忠;有孝有忠,何负吾邪!”

王经年少时家境贫苦,后来做官做到二千石时,他母亲对他说:“你本来是贫寒子弟,现在做到二千石这么大的官,就该差不多了吧!”王经不听取母亲的建议。后来担任尚书,帮助曹魏对抗司马氏,最后被司马氏逮捕了。当时他流着泪辞别母亲说:“没有听从母亲的教导,以致有今天!”他母亲一点愁容也没有,对他说:“做儿子要孝顺,做臣子要忠君;你又孝又忠,有什么对不起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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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公与嵇、阮一面,契若金兰。山妻韩氏觉公与二人异于常交,问公。公曰:“我当年可以为友者,唯此二生耳!”妻曰:“负羁之妻亦亲观狐、赵,意欲窥之,可乎?”他日,二人来,妻劝公止之宿,具酒肉。夜穿墉以视之,达旦忘反。公入曰:“二人何如?”妻曰:“君才致殊不如,正当以识度相友耳。”公曰:“伊辈亦常以我度为胜。”

山涛和嵇康、阮籍第一次见面,就情同兄弟。山涛的妻子韩氏觉得山涛和两人的交情非同寻常,就问山涛具体情况。山涛说:“我现在可以当朋友的人,只有这两位而已。”他妻子说:“僖负羁的妻子也曾亲自观察过狐偃和赵衰,我也想暗中观察一下他们,可以吗?”有一天,两人来了,山涛的妻子就劝山涛留他们住下来,并且准备好酒肉。到夜里,就在墙上挖个洞来观察他们,看到天亮也忘了回去。山涛进来问道:“这两个人怎么样?”他妻子说:“我觉得您的才能、情趣根本比不上他们,只能靠见识、气度和他们结交罢了。”山涛说:“他们也常常认为我的气度更胜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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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浑妻钟氏生女令淑,武子为妹求简美对而未得。有兵家子,有俊才,欲以妹妻之,乃白母。曰:“诚是才者,其地可遗,然要令我见。”武子乃令兵儿与群小杂处,使母帷中察之。既而母谓武子曰:“如此衣形者,是汝所拟者非邪?”武子曰:“是也。”母曰:“此才足以拔萃,然地寒,不有长年,不得申其才用。观其形骨,必不寿,不可与婚。”武子从之。兵儿数年果亡。

王浑的妻子钟氏生了一个美丽又善良的女儿,王济想为妹妹选一个好配偶,还没有找好。有个军人的儿子,才华出众,王济想把妹妹嫁给他,就跟母亲说了。母亲说:“如果真的很有才华,可以不计较他的门第,关键是要让我见一见。”王济就让他跟平民百姓混杂在一起,让母亲从帘幕后观察他。之后他母亲对他说:“穿着这种衣服、长着这样相貌的人,就是你说的那个人吗?”王济说:“是的。”他母亲说:“这个人的才能确实出类拔萃,但是他门第寒微,一定要长寿,才能发挥才能。可是看他的身形气质,肯定活不久,不能跟他结亲。”武子听从了她的话。几年后,军人的儿子果然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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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充前妇,是李丰女。丰被诛,离婚徙边。后遇赦得还,充先已取郭配女。武帝特听置左右夫人。李氏别住外,不肯还充舍。郭氏语充,欲就省李,充曰:“彼刚介有才气,卿往不如不去。”郭氏于是盛威仪,多将侍婢。既至,入户,李氏起迎,郭不觉脚自屈,因跪再拜。既反,语充,充曰:“语卿道何物?”

贾充的前妻是李丰的女儿,李丰被杀后,两人离婚,她被流放到边远地区。后来遇见大赦,得以回来,贾充已经又娶了郭配的女儿。晋武帝司马炎特别准许他同时有两个妻子,称为左夫人和右夫人。李氏另外住在外面,不肯回到贾充的住宅。郭氏对贾充说,她想去看看李氏,贾充说:“她性格刚强正直,很有才华,你不如不去。”郭氏就大摆仪仗,带了很多侍从和婢女一起去。到了李氏家,进入内室,李氏站起迎接,郭氏不自觉地就弯下腿,跪下行礼。回家后,她告诉了贾充,贾充说:“我跟你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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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充妻李氏作《女训》行于世。李氏女,齐献王妃;郭氏女,惠帝后。充卒,李、郭女各欲令其母合葬,经年不决。贾后废,李氏乃祔,葬遂定。

贾充的妻子李氏写了《女训》,当时大行于世。李氏的女儿是齐献王的王妃,郭氏的女儿是晋惠帝的皇后。贾充死后,李氏、郭氏的女儿都想让自己的母亲跟他合葬,这个问题多年解决不了。后来贾皇后被废了,李氏才可以跟贾充合葬,这件事终于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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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汝南少无婚,自求郝普女。司空以其痴,会无婚处,任其意,便许之。既婚,果有令姿淑德。生东海,遂为王氏母仪。或问汝南何以知之,曰:“尝见井上取水,举动容止不失常,未尝忤观,以此知之。”

王湛年轻时没有婚配,自己提出要向郝普的女儿求亲。他父亲王昶因为他痴傻,肯定以后不好婚配,就遂了他的心意,答应了他。婚后发现郝氏果真姿态美好,品德贤良。后来生了王承,就成了王家母亲们的典范。有人问王湛怎么了解她的,王湛说:“我曾经看见她在水井边打水,举止仪容落落大方,没有不雅的地方,因此知道她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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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司徒妇,钟氏女,太傅曾孙,亦有俊才女德。钟、郝为娣姒,雅相亲重。钟不以贵陵郝,郝亦不以贱下钟。东海家内,则郝夫人之法;京陵家内,范钟夫人之礼。

司徒王浑的妻子是钟家的女儿,太傅钟繇的曾孙女,文采超群,具备“女德”。钟氏和郝氏是妯娌,两个人既亲密又互相敬重。钟氏不因为自己门第高贵就欺压郝氏,郝氏也不因为自己门第卑微就对钟氏低声下气。王湛的儿子王承家里,都实行郝夫人的规矩;王湛的哥哥王浑家里,都遵从钟夫人的礼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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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平阳,秦州子,中夏名士,于时以比王夷甫。孙秀初欲立威权,咸云:“乐令民望不可杀,减李重者又不足杀。”遂逼重自裁。初,重在家,有人走从门入,出髻中疏示重;重看之色动,入内示其女,女直叫“绝”,了其意,出则自裁。此女甚高明,重每咨焉。

平阳太守李重是秦州刺史李秉的儿子,中原名士,当时,人们把他跟王衍同等看待。起初孙秀想建立自己的威望地位,别人都说:“乐广众望所归,不能杀,比不上李重的人又不值得杀。”就逼李重自杀。起初,李重在家,有人从门外跑进来,从发髻中拿出信来给他看;李重看后脸色就变了,拿到内室给他女儿看,他女儿一直说“完了”,李重明白她的意思,出来就自杀了。这个女儿的见解非常高明,李重经常跟她商量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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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浚作安东时,行猎,值暴雨,过汝南李氏。李氏富足,而男子不在。有女名络秀,闻外有贵人,与一婢于内宰猪羊,作数十人饮食,事事精办,不闻有人声。密觇之,独见一女子,状貌非常;浚因求为妾,父兄不许。络秀曰:“门户殄瘁,何惜一女!若连姻贵族,将来或大益。”父兄从之。遂生伯仁兄弟。络秀语伯仁等:“我所以屈节为汝家作妾,门户计耳。汝若不与吾家作亲亲者,吾亦不惜余年!”伯仁等悉从命。由此李氏在世,得方幅齿遇。

周浚任安东将军时,外出打猎,遇上了暴雨,就去汝南李氏家避雨。李氏很富有,只是当天男人们不在家。家里有个叫络秀的女儿,听说外面来了贵人,就和一个婢女在后院杀猪宰羊,准备几十人的饮食,每件事都做得精致又周到,却没听见有人声。周浚偷偷去看,只见到了一位女子,相貌非同一般。周浚向李家请求娶她为妾,她的父亲和兄长都不答应。络秀说:“我们家门第衰微,何必吝惜一个女人呢!如果和贵族联姻,将来可能有很大的好处。”父亲和兄长就听了她的话。后来生了周几兄弟,络秀对他们说:“我之所以降低身份给你们家做妾室,只是为我家的门第着想。你们要是不跟我家做亲戚,我就不活了!”周兄弟全都听从母亲的吩咐,因此,李氏在生前,得到了正式的礼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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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公少有大志,家酷贫,与母湛氏同居。同郡范逵素知名,举孝廉,投侃宿。于时冰雪积日,侃室如悬磬,而逵马仆甚多。侃母湛氏语侃曰:“汝但出外留客,吾自为计。”湛头发委地,下为二髲,卖得数斛米。斫诸屋柱,悉割半为薪,剉诸荐以为马草。日夕,遂设精食,从者皆无所乏。逵既叹其才辩,又深愧其厚意。明旦去,侃追送不已,且百里许。逵曰:“路已远,君宜还。”侃犹不返。逵曰:“卿可去矣。至洛阳,当相为美谈。”侃乃返。逵及洛,遂称之于羊晫、顾荣诸人,大获美誉。

陶侃少年时就有很大的志向,家境却特别贫苦,和母亲湛氏同住。同郡人范逵一向很有名望,被举荐为孝廉,有一次借住在陶侃家。当时已经多日积雪,陶侃家里一无所有,但是范逵带来的车马仆从却很多。陶侃的母亲湛氏对他说:“你只管到外面留住客人,我自己来想办法。”湛氏的头发长得拖到了地上,她剪下来做成两副假发,换来了几斛米,把家里的柱子都砍削了一半当柴烧,把用来坐的草垫子都铡碎了来喂马。傍晚时分,家里便摆上了精美的饮食,随从们也都不缺食物。范逵既为陶侃的才华和智慧赞叹,又为他的盛情招待而深深感动。第二天早上,范逵告辞而去,陶侃一直不停为他送行,送出去将近百里远,范逵说:“已经走得太远了,您该回去了。”陶侃还是不肯回去。范逵说:“您可以回去了。我到了京都洛阳,一定会为你多多美言。”陶侃这才回去。范逵到了洛阳,就在羊晫、顾荣等人面前称赞陶侃,陶侃就此得到了很多美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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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宣武平蜀,以李势妹为妾,甚有宠,常著斋后。主始不知,既闻,与数十婢拔白刃袭之。正值李梳头,发委藉地,肤色玉曜,不为动容。徐曰:“国破家亡,无心至此;今日若能见杀,乃是本怀。”主惭而退。

桓温平定蜀地后,娶了李势的妹妹为妾,很是宠爱她,常把她安排在书斋的后面。他的妻子南康公主一开始不知道,听说了以后,就带着几十个婢女,拔出刀来要去杀她。到了后,正碰到李氏梳头,她的头发长得铺开在地上,皮肤如白玉一般光彩照人,看见了公主也面色不变,从容地说:“我国破家亡,并不是存心想像现在这样;今天如果能被您杀死,倒是符合我的本心。”公主很是惭愧,就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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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玉台,希之弟也;希诛,将戮玉台。玉台子妇,宣武弟桓豁女也,徒跣求进,阍禁不内。女厉声曰:“是何小人!我伯父门,不听我前!”因突入,号泣请曰:“庾玉台常因人,脚短三寸,当复能作贼不?”宣武笑曰:“婿故自急。”遂原玉台一门。

庾友是庾希的弟弟;桓温杀掉庾希后准备杀庾友。庾友的儿媳妇是桓温弟弟桓豁的女儿,她急得光着脚去求见桓温,掌门官不让她进屋。她高声斥骂说:“你是什么奴才!我伯父的家竟然不让我进!”就冲了进去,哭喊着请求桓温:“庾友常常得扶着别人才能走路,他一只脚短了三寸,还能够做反贼吗?”桓温笑着说:“侄婿当然会着急啊。”最终赦免了庾友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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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凝之谢夫人既往王氏,大薄凝之;既还谢家,意大不说。太傅慰释之曰:“王郎,逸少之子,人身亦不恶,汝何以恨乃尔?”答曰:“一门叔父,则有阿大、中郎;群从兄弟,则有封、胡、遏、末。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

王凝之的妻子谢夫人嫁到王家后,很是看不上凝之;回谢家后,心里非常不高兴。太傅谢安安慰、开导她说:“王郎是王羲之的儿子,人品和才学也还不错,你怎么这么不满意啊?”谢夫人回答:“我们谢家的叔父里头,就有阿大、中郎这样的人物;本家兄弟,就有封、胡、遏、末这样的人物。没想到天地之间,竟有王郎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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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遏绝重其姊,张玄常称其妹,欲以敌之。有济尼者,并游张、谢二家,人问其优劣。答曰:“王夫人神情散朗,故有林下风气;顾家妇清心玉映,自是闺房之秀。”

谢玄非常敬重自己的姐姐谢道韫,张玄则常常称赞自己的妹妹,想让妹妹跟谢道韫分庭抗礼。有个名字叫济的尼姑,同时在张、谢两家出入,有人问她这两人到底怎样。她回答:“王夫人的神态风度散淡爽朗,确实有隐士的风采和气度;顾家媳妇内心清明、本质如玉,自然是闺房里的佼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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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康伯母殷,随孙绘之之衡阳,于阖庐洲中逢桓南郡。卞鞠是其外孙,时来问讯。谓鞠曰:“我不死,见此竖二世作贼!”在衡阳数年,绘之遇桓景真之难也,殷抚尸哭曰:“汝父昔罢豫章,征书朝至夕发;汝去郡邑数年,为物不得动,遂及于难,夫复何言!”

韩伯的母亲殷氏,跟着孙子韩绘之去衡阳,在阖庐洲上碰到了桓玄。桓玄的长史卞鞠是殷氏的外孙,就来问候她。殷氏对卞鞠说:“我不死,就会看到桓玄这小子父子两代人做乱臣贼子!”在衡阳住了几年,韩绘之在桓亮的叛乱中被害,殷氏抚尸痛哭说:“你父亲之前被免去豫章太守的职务时,征调他的文书早上到了,他晚上就出发;你已经被免官好几年了,却为了别人的事不能动身,结果遭难,还能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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