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缘》的主题探究

三千年的历史上,没有一个人曾大胆的提出妇女问题的各个方面来作公平的讨论。直到十九世纪的初年,才出了这个多才多艺的李汝珍,费了十几年的精力来提出这个极重大的问题。他把这个问题的各方面都大胆的提出,虚心的讨论,审慎的建议。他的女儿国一大段,将来一定要成为世界女权史上的一篇永永不朽的大文;他对于女子贞操,女子教育,女子选举等等问题的见解,将来一定要在中国女权史上占一个很光荣的位置:这是我对于《镜花缘》的预言。
 
——胡适《〈镜花缘〉的引论》
 
其于社会制度,亦有不平,每设事端,以寓理想;惜为时势所限,仍多迂拘,例如君子国民情,甚受作者叹羡,然因让而争,矫伪已甚,生息此土,则亦劳矣,不如作诙谐观,反有启颜之效也。
 
——鲁迅《中国小说史略》
 
斥责缠足之说,言人所未言,自为卓识,作者在现代批评家中,时有好评。可是所有其他的抨击,则全无新意,在李汝珍以前的小说和善书中,都可找到。《三言》之类的故事作者,每有机会,便痛斥凶残的后母、争讼、风水先生和三姑六婆。李汝珍显然心仪道家超凡入圣的理想,却又与夏敬渠一样,冀望释道二教,终有息灭之日。这点看来是相当有趣的。不过,即使那表面上支持佛家说法的《金瓶梅》,也为人们把儿女送入空门而惋惜,更卑视那群孜孜为利的和尚与道士。我们细察吴氏兄弟对中土文化的批评,便又一次惊慑于文人小说家如李汝珍,一串上社会代言人的角色,就和那些流行故事作家和小说家差不多了。他们一致相信中土文明大抵上是完好的。他们对种种陋俗,或攻击,或叹息,视之为中土文化理想形态的越轨现象。
 
——夏志清《文人小说家与中国文化——〈镜花缘〉新论》,摘自夏志清著《文本与阐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