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

中国古代的舞蹈艺术灿烂辉煌，可是一直作为统治集团粉饰太平或者享乐的工具。舞者是宫廷里的伎乐艺人或者是豪门大家的家养艺人，身份不自由，地位又很低下，没有人为他们作传，因而很多著名的舞蹈艺人都被尘封的历史掩埋了。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跃身进入贵族阶层，才被历史记载下来。还有一些因为舞蹈被诗人观赏，名字被记在诗中，才让后人知道他们的名字，但无法了解更多的资料。这是中国古代舞蹈家们的命运，相对于那些未被记载下来的众多舞蹈家而言，我们可以知道的舞蹈大家实在太少，只如大海中的一滴水而已。

 

舞蹈在产生之后的一段漫长的时间里，都是群体性的，后来才有擅长跳舞成为担负沟通人神的专业人员，称为“巫”。渐渐地舞蹈的娱人功能逐渐强化之后，才有大量的乐舞奴隶。他们是专业的舞蹈人员，提升了舞蹈的技艺，推动了舞蹈艺术的发展。随着统治阶层对舞蹈欣赏要求的增加，舞蹈的发展更受重视，乐舞奴隶的地位也渐渐有所提升，尤其是一些美貌的女子，更容易得到君王的宠幸。中国最早的舞蹈大家应推西施。西施本是战国时期越国乡村一位平凡的浣纱女，因为绝色美丽被召进宫廷，学习进退举止，歌舞之艺。三年学成后，越王把她献给吴王夫差，旨在消磨吴王的意志。西施不负所托，得到夫差的宠幸，与夫差日夜笙歌曼舞，使得夫差放松了对越国的控制，为越国战胜吴国制造了难得的机遇。这是中国最著名、最惨烈的一例美人计。越王打败夫差之后，西施也被杀了。民间百姓不忍让如此美丽又有深明大义的女子结局这样悲惨，就在传说中给了她一个美丽浪漫的归宿——和她真正的爱人范蠡泛舟太湖，隐居民间了。这是我们所知的第一位舞蹈大家，可是她更多的是作为美女，却不是作为舞蹈家被记载。

 

和西施几乎同时代的还有两位舞蹈家也留下了她们的姓名，就是燕昭王所宠爱的两位女子——旋娟和提嫫。二人是广延国送给燕昭王的“礼物”。可见当时各国之间有相互赠送女乐人的风气，女乐人根本没有自己的选择权，而只是作为国与国之间的一种政治筹码。旋娟和提嫫也都是绝色，又体态轻盈。她们最擅长的舞蹈是《萦尘》、《集羽》、《旋怀》，舞起来犹如轻功在身。传说当她们跳舞的时候，地上铺着四五寸厚的香屑，但是舞罢之后连个脚印都不会留下，可谓轻盈之极。

 

虞姬是秦汉交际时期最著名的舞蹈大家。虽然也是君王的宠妃爱妾，但是她却与其他的女子很不相同。虞姬与西楚霸王南征北战，她不仅是一位妻子，也是一位不可缺少的助手。她是项羽精神上的安歇之所。在四面楚歌的困境之中，项羽拔剑起舞，歌声中一声声的慨叹“虞姬虞姬奈若何”，虞姬迎合着项羽悲怆的歌声，最后表演了一段舞蹈，拔剑自刎，用生命来祭奠项羽未完成的霸业。这一段舞蹈，慷慨之极，又悲痛之极，一直在后人的记忆中鲜活如初。几乎两千年后，京剧《霸王别姬》中虞姬的一段舞蹈仍是人们无法割舍的一段情结。那种生命最后的舞蹈，就像大漠落日一般壮美又凄凉。即便只有这一段舞蹈，虞姬也是当之无愧的舞蹈大家，因为她的舞蹈源自内心深处的哀伤和无奈，发之于心，而不是为了娱乐他人，所以她的舞蹈是厚重的美，而不是轻浮的媚。 

 

和虞姬同时并和她一起辅佐项羽成就霸业的项庄也是一位著名的舞蹈大家。在鸿门宴中，他有一段极为精彩的表演，让沛公刘邦着实胆战心惊了一回。项庄拔剑起舞，暗含杀机，时时指向刘邦，若不是项伯被刘邦收买，硬要和项庄对舞，时时遮挡项庄的剑锋，秦汉之交的历史可能就要改写了。这一段剑舞惊心动魄，项庄的舞姿大气雄浑，暗蓄机锋，又与武术结合，是中国舞蹈豪迈派的代表，并为后人留下一句寓意深刻的成语——“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项羽失败后，大汉开始。汉朝的艺术透出古拙之气，但是汉朝的舞蹈却以轻盈柔美为主。而且产生了众多著名的舞蹈家，有刘邦的戚夫人、汉成帝的皇后赵飞燕、汉武帝的李夫人以及李夫人的哥哥李延年。戚夫人最擅长翘袖折腰的舞蹈，这是继承楚国的舞蹈。刘邦为了欣赏戚夫人的舞蹈，甘愿为她唱歌伴奏。《汉书·张良传》中记载刘邦对戚夫人说：“若为我楚舞，我为若楚歌。”

 

赵飞燕是中国著名的瘦型美女和舞蹈家。“燕瘦环肥”是中国两种审美观点。“身轻如燕”是对赵飞燕最贴切的形容，或许赵飞燕名字就源于她像燕子一般的舞姿。赵飞燕幼年丧父，卖身到平阳公主家里做婢女，并学习歌舞。因为美丽和高超的舞技被成帝召进宫中，并最终成为皇后。赵飞燕善于控制用气，舞姿轻盈，传说可以在掌上跳舞。赵飞燕有一门绝技——走“踽步”，这种步态走起来，就像人手拿着花枝微微地颤动。

 

李延年是汉朝杰出的乐舞艺人，他通过歌舞使自己的妹妹成为汉武帝的宠妾，成为永恒的绝色佳人。李延年和他的妹妹都出身于“故倡”，世代都是宫廷乐人。李延年因善于歌舞很受汉武帝的赏识。一次，李延年为汉武帝边歌边舞，他唱的就是“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汉武帝听完之后，就叹息没有遇到这样的佳人。一边的平阳公主就立即举荐了李延年的妹妹。武帝召见，果然是一位妙丽善舞的佳人，就留在身边，并封为夫人。

 

晋朝石崇的家伎绿珠是当时著名的歌舞伎。绿珠貌美，会吹笛，最擅长表演《明君舞》（明君就是昭君，因为避司马昭名讳，不可以用“昭”字，而改称王昭君为明君）。《明君舞》有歌有舞，并用胡笳伴奏，歌词中有“哀郁伤五内，泣泪沾朱缨”，“愿假飞鸿翼，承之以遐征”的充满哀伤和思念的句子。舞蹈主要是表演昭君出塞的故事，有歌舞戏的意味。可惜，绿珠最后成了政治的牺牲品。

 

唐代的贵族阶层中也有一些颇负盛名的舞蹈家，他们表演舞蹈不是作为谋生的手段，而是用以显示自己的才华。有的也会因为这种才华天分得宠，杨玉环就是这类舞蹈家的代表。她作为一个贵族阶层的舞蹈家，得到了唐玄宗的极度宠爱，她的名字和唐朝的著名舞蹈《霓裳羽衣舞》结合在一起。她表演的《霓裳羽衣舞》是最著名的。一次，唐玄宗和诸王在宫中的木兰殿举行宴会，气氛不好，玄宗不大高兴。杨贵妃就趁着酒兴，舞了一曲《霓裳羽衣舞》。玄宗看后，坏心情一扫而空，转而大喜，赞叹说“方知回雪流风，可以回天转地”。可见杨玉环舞艺之精湛、舞蹈表演之精彩，有如萦雪流风，竟然使一国之君转怒为喜。杨玉环还非常擅长《胡旋舞》，白居易的诗中说“中有太真外禄山，二人最道能胡旋”。安禄山和杨贵妃都是当时的《胡旋舞》高手。安禄山也是深得唐玄宗宠爱的大臣，曾借助杨玉环得到玄宗的信任和宠爱，可是他发动的安史之乱使杨玉环命丧马嵬坡。唐代两位最著名贵族舞蹈家，命运却奇特地交织在一起。

 

在乐舞艺人中，公孙大娘极负盛名，是唐代最杰出的舞蹈家。她本是一位民间舞蹈家，博采众长。她改编创作的《剑器舞》震撼了许多人的心灵。她到各地去巡演，都会引来众多慕名观看的人。名声传到宫廷，宫廷也邀请她去表演。在勤政楼前举行盛大的表演时，皇帝、群臣，以及少数民族的首领、外国的客人都在观看。公孙大娘雄健美妙的舞姿，最引人注目。因为难度比较大，所以艺人很难掌握，当时大批优秀的宫廷艺人，都不能把公孙大娘的《剑器舞》表演好。正因如此，这个舞蹈流传不广。只有杜甫后来遇到的李十二娘的表演有公孙大娘当年的遗风。

 

盛唐之后，著名的舞蹈家就少了很多。南唐时韩熙载的宠妾王屋山是一名著名的舞蹈家。她擅长的舞蹈是唐朝流传下来的软舞《六幺》。在《韩熙载夜宴图》中就非常真实地描绘了韩熙载亲自击鼓伴奏，王屋山舞《六幺》的场景。王屋山的舞姿温婉绰约，在当时享有盛名。宋代之后，舞蹈渐渐衰退，鲜有非常杰出的舞蹈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