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斋随笔

【原文】

 

物以希见为珍，不必异种也。长安唐昌观玉蕊（2），乃今玚花（3），又名米囊，黄鲁直易为山矾者（4）。润州鹤林寺杜鹃（5），乃今映山红，又名红踯躅者。二花在江东弥山亘野，殆与榛莽相似（6）。而唐昌所产，至于神女下游，折花而去，以践玉峰之期（7）。鹤林之花，至以为外国僧钵盂中所移，上玄命三女下司之已逾百年，终归阆苑（8）。是不特土俗罕见，虽神仙亦不识也。王建《宫词》云（9）：“太仪前日暖房来（10），嘱向昭阳乞药栽（11）。敕赐一窠红踯躅（12），谢恩未了奏花开。”其重如此，盖宫禁中亦鲜云。

 

【注释】

 

（1）玉蕊：落叶灌木，开白花，在唐代是名花。杜鹃：落叶灌木，一般春季开花，多为红色，故又名映山红。

 

（2）唐昌观（guàn）：道观名。在长安安业坊南，以唐玄宗女唐昌公主而得名，观中玉蕊花相传为公主手植，为唐宋诗人吟咏题材，故又称玉蕊院。

 

（3）玚（yáng）花：因此花色白如玉，故名。玚，祭祀用的玉名。

 

（4）黄鲁直：即黄庭坚，字鲁直。他在《戏咏高节亭边山矾花二首》诗序中说，玉蕊花叶可以代替矾土染黄，故名其为山矾。

 

（5）润州：隋置，今江苏镇江。鹤林寺：晋元帝时始建，南朝刘宋时改名鹤林寺。“鹤林”为佛家语，佛陀于娑罗双树间入灭时，树一时开花，林色变白，如鹤群栖息。

 

（6）榛（zhēn）莽：杂乱丛生的草木。

 

（7）“而唐昌所产”几句：唐康骈《剧谈录》载，唐元和年间，唐昌观玉蕊花盛开，有仙女降临赏花，折花数枝而去，践约玉峰山仙人之会。

 

（8）“鹤林之花”几句：唐沈汾《续仙传》载，唐贞元年间，有外国僧人用钵盂从天台移此花来鹤林寺花园中，后来花园锁闭，有人窥见女子游于花树之下，是为上帝派来的花神，且言此花在人间已过百年，不久即将回归仙境。钵盂，僧人的食器。上玄，上帝。阆苑，神仙所居之地。

 

（9）《宫词》：共一百首，写帝王宫苑生活。所引为第七十四首。

 

（10）太仪：公主的母亲。暖房：古时习俗，迁新居前一日，亲友备礼祝贺，宴饮，谓之暖房。

 

（11）药：芍药。

 

（12）窠：用同“棵”。

 

【翻译】

 

物以稀为贵，不一定非得是奇异品种。长安唐昌观玉蕊花，就是今天的玚花，又叫米囊，黄鲁直改称山矾的那种花。润州鹤林寺杜鹃，就是今天的映山红，又名红踯躅的那种花。这两种花在江东漫山遍野，差不多和灌木丛草类似。而唐昌观玉蕊花，甚至引得仙女下凡，折花而去，以赴玉峰山仙人之会。鹤林寺杜鹃，人们甚至认为是从外国僧人的钵盂中移来，上帝命三位仙女下凡掌管已经过了百年，最终将归阆苑。如此说来，不但民间罕见，即使神仙也不认识。王建《宫词》写道：“太仪前日暖房来，嘱向昭阳乞药栽。敕赐一窠红踯躅，谢恩未了奏花开。”其贵重如此，大概皇宫中也是很少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