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斋随笔

【原文】

 

赵谈常害袁盎（2），盎兄子种曰：“君与斗，廷辱之，使其毁不用。”文帝出，谈参乘（3），盎前曰：“天子所与共六尺舆者（4），皆天下豪英，陛下奈何与刀锯余人载（5）！”上笑，下谈，谈泣下车。温峤将去王敦，而惧钱凤为之奸谋（6），因敦饯别，峤起行酒，至凤，击凤帻坠（7），作色曰：“钱凤何人，温太真行酒而敢不饮！”及发后，凤入说敦曰：“峤于朝廷甚密，未必可信。”敦曰：“太真昨醉，小加声色，岂得以此便相谗贰。”由是凤谋不行。二者之智如此。

 

【注释】

 

（1）袁盎：又为“爰盎”，见卷二第8则。温峤（288—329）：字太真，太原祁县（今山西祁县）人。晋元帝时为刘琨右司马，明帝即位，拜侍中，转中书令，官至骠骑大将军；参与平定王敦、苏峻之乱。

 

（2）赵谈：汉文帝时宦官，与皇帝出入同车。

 

（3）参乘：古代乘车，尊者在左，车夫在中，一人在右陪乘，称为参乘。

 

（4）六尺舆：帝王乘坐的车。

 

（5）刀锯余人：阉宦。袁盎事见《史记·袁盎列传》。

 

（6）钱凤：王敦的谋士。

 

（7）帻（zé）：头巾。温峤事见《晋书·温峤传》。

 

【翻译】

 

赵谈总是忌恨袁盎，袁盎的侄子袁种说：“您跟他斗，找机会在朝堂上当众羞辱他一回，让他说您的那些坏话没什么效果。”文帝出行，赵谈在车上陪侍，袁盎在车前说：“有资格和天子共乘一辆车的，都是天下英豪，陛下怎么和阉宦同乘！”皇帝笑了，让赵谈下去，赵谈流着眼泪下了车。温峤将要离开王敦，又怕钱凤加害自己，趁着王敦办酒宴为他送别的机会，起身劝酒，到钱凤跟前，打落钱凤头巾，变色说道：“钱凤算个什么人，我温太真劝酒竟敢不喝！”温峤出发以后，钱凤去见王敦说：“温峤同朝廷关系密切，未必可信。”王敦说：“温太真昨日酒醉，对你稍微有点严厉，岂能因这点小事就说他坏话妄加猜疑。”由此钱凤的奸谋没能得逞。这两人就是如此富有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