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记

【原文】

 

丹阳道士谢非，往石城买冶釜。还，日暮不及至家。山中庙舍于溪水上，入中宿，大声语曰：“吾是天帝使者，停此宿。”犹畏人劫夺其釜，意苦搔搔不安。二更中，有来至庙门者，呼曰：“何铜。”铜应喏。曰：“庙中有人气，是谁？”铜云：“有人，言是天帝使者。”少顷便还。须臾又有来者，呼铜，问之如前，铜答如故，复叹息而去。非惊扰不得眠，遂起，呼铜问之：“先来者谁？”答言：“是水边穴中白鼍。”“汝是何等物？”答言：“是庙北岩嵌中龟也。”非皆阴识之。天明，便告居人，言：“此庙中无神，但是龟鼍之辈，徒费酒食祀之。急具锸来，共往伐之。”诸人亦颇疑之，于是并会伐掘，皆杀之。遂坏庙，绝祀。自后安静。

 

【翻译】

 

丹阳郡有一个道士叫谢非，去石头城买铁锅。返程时，太阳落山了，他来不及赶回家。他看到山里有座祠庙在溪水边，就走进去留宿，还大声说：“我是天帝的使者，停下来住宿。”即便他吹牛给自己壮胆，还是怕别人抢走他的锅，心里一直感到不安。

 

二更时，有人来到祠庙门口，呼喊说：“何铜。”何铜回应了。外面的人说：“祠庙里有人的气息，是谁？”何铜说：“有一个人来，自称是天帝的使者。”不多会儿，那人就回去了。过了一会儿，又有人来，呼喊何铜，像刚才那样问何铜。何铜像刚才那样回答，这个人也叹息着离开了。

 

谢非遭受惊扰没法睡着，就起身了，呼喊何铜，问他：“刚才来的是谁？”何铜回答说：“它们是溪水边洞穴里的白鼍。”谢非又问：“你是什么东西？”何铜回答说：“我是祠庙北面岩洞里的乌龟。”谢非都暗暗记住了。

 

天亮后，他就告诉周围居住的人们，说：“这祠庙里根本没有神灵，只有龟、鼍之类在装怪，你们白白花费美酒、食物奉献给它们。赶快拿铁锹来，我们一起去收拾他们。”他们也相当怀疑这些是假神，于是就一起去挖掘寻找，把乌龟、白鼍都杀死了。然后，大家捣毁了祠庙，停止了祭祀。从此以后，这里就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