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记

【原文】

 

汉南阳文颖，字叔良，建安中为甘陵府丞。过界止宿，夜三鼓时，梦见一人跪前曰：“昔我先人，葬我于此，水来湍墓，棺木溺，渍水处半，然无以自温。闻君在此，故来相依。欲屈明日暂住须臾，幸为相迁高燥处。”鬼披衣示颖，而皆沾湿。颖心怆然，即寤，语诸左右，曰：“梦为虚耳，亦何足怪？”颖乃还眠。向晨复梦见。谓颖曰：“我以穷苦告君，奈何不相愍悼乎？”颖梦中问曰：“子为谁？”对曰：“吾本赵人，今属汪芒氏之神。”颖曰：“子棺今何所在？”对曰：“近在君帐北十数步，水侧枯杨树下，即是吾也。天将明，不复得见，君必念之。”颖答曰：“喏！”忽然便寤。天明，可发。颖曰：“虽曰梦不足怪，此何太適！”左右曰：“亦何惜须臾，不验之耶？”颖即起，率十数人将导顺水上，果得一枯杨，曰：“是矣。”掘其下，未几，果得棺。棺甚朽坏，半没水中。颖谓左右曰：“向闻于人，谓之虚矣。世俗所传，不可无验。”为移其棺，葬之而去。

 

【翻译】

 

东汉南阳郡人文颖，字叔良，在汉献帝建安年间（公元196—220年）担任了甘陵王府的府丞。有一次，他越过了甘陵边界，晚上留下来住宿。半夜三更时分，他梦见一个人跪在面前说：“从前，我的父亲把我埋葬在这里，然而河水汹涌漫进了我的坟墓，。把棺材淹没了，浸泡了一半。面对这情况，我没有办法让自己温暖。听说您在这里，所以来依附您，想委屈您明天暂时停留一小会儿，请您帮我把棺材搬迁到更高、更干燥的地方。”鬼揭开衣服向文颖展示，确实全部沾湿了。文颖心里为这鬼感到悲伤，立刻醒了过来，他把这梦告诉了随从。随从说：“梦都是虚无缥缈的，有什么奇怪呢？”

 

文颖就又躺下睡觉了。刚刚睡着，他又梦见了这个鬼。鬼对文颖说：“我把困难苦痛的情况告诉了您，您怎么不可怜我呢？”文颖在梦中问：“您是谁？”鬼回答说：“我原本是赵国人，如今属于汪芒国的神灵管辖。”文颖问：“您的棺材现在在什么地方？”鬼回答说：“它近在咫尺，从您的帐篷向北边走十几步，那河边枯杨树下面就是我的棺材。天快要亮了，我不能再见到您，请您一定记得这事。”文颖回答说：“好的。”忽然就醒来了。

 

天亮了，可以出发了。文颖说：“虽然人们说梦里的事不值得奇怪，但是这个梦真是非常清楚啊！”他的随从说：“我们又为什么不舍得花时间去验证一下呢？”文颖马上站起来，率领了十几个人，引导他们顺着河流向上游走，果然看到一棵干枯的杨树，就说：“应该就是这个地方了。”大家就挖掘杨树底下的泥土，没费多大工夫，果然发现了棺材。这棺材腐朽得很厉害，。有一半浸泡在水中。文颖对身边的人说：“向来听人家说这些事，都认为是虚无缥缈的。世间所流传的说法，是不可以不去验证的。”于是，他们就为这棺材搬迁了地方，重新埋葬，然后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