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的艺术手法及其特点
《诗经》“六义”并称,《周礼·春官·大师》说:“教六诗:曰风,曰赋,曰比,曰兴,曰雅,曰颂。”孔颖达在《毛诗正义》中说道:“风、雅、颂者,诗篇之异体;赋、比、兴者,诗文之异辞耳。大小不同,而得并为六义者,赋、比、兴是诗之所用,风、雅、颂是诗之成形,用彼三事,成此三事,是故同成为义。”他认为风、雅、颂是诗的不同体制,赋、比、兴是诗的不同表现手法,是包括《诗经》在内的中国古代诗歌创作的重要艺术手法。
朱熹在《诗集传》中解释说:“赋者,敷陈其事而直言之者也”,“比者,以彼物比此物也”,“兴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词也”。按照朱熹的解释,“赋”就是陈述、铺陈的意思。这种表现手法多见于《颂》和《大雅》,主要用于记述历史事件,以此来赞美君主及其他皇室成员的伟绩和美德。如《大雅·思齐》:“思齐大任,文王之母。思媚周姜,京室之妇”,赞颂文王之母的贤淑美德,同时彪炳文王的功业。又如《大雅·大明》:“牧野洋洋,檀车煌煌,驷彭彭。维师尚父,时维鹰扬。凉彼武王,肆伐大商,会朝清明!”这里描述了武王伐纣的宏大场面,赞美了武王的辉煌武功。这种铺陈的手法并不只限于此,《国风》的某些篇章,如《七月》、《氓》、《溱洧》等对此也有所运用。
“比”就是比喻和比拟,对人或物加以形象的比喻,使其特征更加鲜明突出。《国风》中有许多篇章大量运用了这种手法,《魏风·硕鼠》大概是最有名的:“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用偷食谷物的大老鼠来比喻贪得无厌的统治者,巧妙生动地谴责其不劳而获的无耻行径,进而抒发追求自由平等生活的理想。《卫风·氓》:“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尔,三岁食贫”,用桑树由茂盛到凋落来比喻女主人公自从嫁到夫家之后,操持家务日渐衰老,感叹青春流逝,朱颜不再。
“兴”是借助其他事物作为诗歌的发端,以引起所要歌咏的真正对象和内容,也就是欲言此而先言彼。“兴”和诗的内容有一定的联系,二者在形式或类别上可能存在某些关联。如《周南·桃夭》是一首嫁女诗,表达的是对新婚夫妇的祝福,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起兴,使人从妖艳妩媚的桃花联想到貌美如花的新娘。又如《蒹葭》,抒发对心爱姑娘的爱慕和相思之情,每小节都以“蒹葭”和“白露”起兴,先描写带露的蒹葭的繁茂和青亮翠绿,使之与自己所爱慕的姑娘的美好产生关联。再如《伐檀》:“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由伐檀的坎坎之声以及河水的清澈触动情感,使人联想到伐木者艰辛的劳动,从而为质问谴责不劳而获的统治者做了铺垫。
赋、比、兴的运用,加强了诗歌的生动性和鲜明性,使诗中刻画的形象更加栩栩如生,抒发的情感更加真挚感人,从而增强了诗的韵味和感染力。赋、比、兴也因此成为古代诗歌创作的重要表现手法,对后世有深远影响。
此外,章句的灵活运用也构成《诗经》的一大艺术特点。《诗经》善于运用章句的重叠来表达思想感情,使诗歌在音律和修辞上都收到美的效果。这种手法在《国风》及《小雅》的部分诗篇中尤为突出。有的通篇重叠,各章只相对应地变换几个字,如《周南·关雎》;有的只在章首或章尾重叠,如《周南·汉广》;有的隔章重叠,如《周南·关雎》。重叠便于记忆和咏唱,是民歌的特点之一。回旋反复可以增强诗歌的音乐性和节奏感,更淋漓尽致地抒发情怀。《诗经》中还运用了叠字、双声、叠韵等修辞手法,如“风雨凄凄,鸡鸣喈喈”、“风雨潇潇,鸡鸣胶胶”,其中的“凄凄”、“喈喈”、“潇潇”、“胶胶”都是叠字;双声如“参差”、“踟蹰”等;叠韵如“窈窕”、“崔嵬”等。这些修辞手法的大量运用,不仅准确逼真地描摹出事物的特征和属性,而且增加了诗的音乐美,表达出细腻曲折的思想感情。
《诗经》的形式基本上是四言诗,比较齐整,这是诗歌发展的早期形式。虽然主要采用四字句和隔句用韵,但并不拘泥,时常突破四言的格局,使用二字到八字一句的形式,偶尔也有一字句和九字句。这种长短不一的句式,灵活自由富于变化,读起来节奏自然,避免了单调,同时也使得创作者能够根据表达的不同需要而采用不同的句式,有益于反映丰富多彩的现实生活。
修辞造句的方法,语言运用的技巧以及生动的表现手法,构成了《诗经》突出的艺术特色,对后代的诗人有很大的影响。刘勰对此给予了高度评价:“是以诗人感物,联类不穷。流连万象之际,沉吟视听之区。写气图貌,既随物以宛转;属采附声,亦与心而徘徊。故灼灼状桃花之鲜,依依尽杨柳之貌,杲杲为出日之容,瀌瀌拟雨雪之状,喈喈逐黄鸟之声,喓喓学草虫之韵。皎日嘒星,一言穷理;参差沃若,两字穷形。并以少总多,情貌无遗矣。”(《文心雕龙·物色》)这段话肯定了《诗经》在语言艺术上所取得的高度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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