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与史学

文学的起源之一就是巫术宗教。上古时期巫史不分,史从巫中分化出来专门从事人事的记录,是文学上的一大进步,也是社会的一大进步。先秦时期的文学状态,一方面是文史哲不分,另一方面就是诗乐舞的结合,这种原始性的状态成为先秦文学的大景观。就散文领域来说,在讲先秦散文时我们无法排除《尚书》、《左传》、《国语》、《战国策》等历史著作。 
 
商朝,巫史文化昌盛,促进了散文的发展。中国最早的散文可以追溯到记录包括祭祀、农业、战争、疾病、田猎等社会历史的甲骨卜辞。《尚书》所录的《盘庚》是可信的殷人作品,记录历史上盘庚迁都于殷时发表的训辞,文字古奥。《商书》中的另外四篇,经过后人润色,已非本来面貌。随着周初分封制的推行,中国历史进入新阶段,旧的巫术宗教文化被取代,礼乐文化成为主流,历史意识也空前发展起来,“史官文化”因此而成熟。春秋时期各国的史书,以鲁国的《春秋》为代表,它经过孔子修订,讲述社会伦理秩序,通过对历史事件的选择,以寓褒贬,寄托自己的社会理想。《左传》是先秦史传散文的顶峰之作,它记述历史,开《战国策》、《史记》等史传散文的先河。《国语》以记载历史人物的语言为主,言辞典雅精练,通过人物语言描绘情节和人物形象,也为后世所推崇。 
 
西汉王朝到武帝时期臻于鼎盛,历史散文出现了里程碑式的杰作,这就是由司马迁撰写的《史记》。它代表了中国古代历史散文的最高成就,鲁迅先生在《汉文学史纲要》中称它是“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司马迁的父亲司马谈(?~前110年),曾任太史令,对诸子百家学说深有研究。司马迁在史官家庭长大,向孔安国学《尚书》,向董仲舒学习公羊派《春秋》,后来也担任了太史令。司马谈向儿子讲述过自己立志修史的动机:“自获麟以来,四百有余岁,而诸侯相兼,史记放绝。今汉兴,海内一统,明主贤臣死义之士,余为太史而弗论载,废天下之史文,余甚惧焉,汝甚念哉!”(《太史公自序》)司马迁修订一部历史,一方面继承古代史学传统,另一方面弘扬有汉一代的辉煌,同时更抒发了自己的人生情感和喟叹。《史记》记载了上自传说中的黄帝,下至汉武帝太初(前104~前101年)年间,共三千年的历史发展,是中国古代历史的伟大总结。
 
东汉时期,史传散文中,班固的《汉书》和赵晔的《吴越春秋》史学价值与文学价值俱高。《汉书》是中国第一部纪传体断代史,在叙事写人方面成就很大,中国文学界和史学界,常将他与司马迁并称“班马”,《史记》与《汉书》对举。《吴越春秋》今存十卷,讲述历史上吴越争霸的故事,兼有编年体和纪传体史书的特点,是历史演义小说的雏形。
 
魏晋南北朝是一个政权更迭迅速,思想极其复杂的时期,这也是文学开始与史学、哲学逐渐分清的阶段。和《史记》、《汉书》、《后汉书》并称“前四史”的《三国志》,史学价值就盖过了文学价值,反映了文学发展的轨迹,同时,这部作品仍具备相当的文学水平,则显现了中国文学与史学互相渗透出入的联系。南朝宋范晔的《后汉书》具有相同的特点。北朝的著名散文如郦道元《水经注》、杨炫之《洛阳伽蓝记》虽然是旷世的精彩阅读物,但是史学上的价值同样不可忽视。清陈运溶指出:“郦注精博,集六朝地志之大成。”(《荆州记》序)《洛阳伽蓝记》记叙佛教传入中国后在北方的发展历史,史料价值非常高。刘义庆的《世说新语》记录魏晋名士的逸闻轶事和玄虚清谈,是研究魏晋上层社会的极好史料。
 
唐初设立史馆,出于以史为鉴的目的,修《梁书》、《陈书》、《北齐书》、《周书》、《隋书》。后来又以太宗李世民修撰的名义修《晋书》和以私修官审的形式修《南史》和《北史》。史学家对文学问题的论述和批评,直接影响到文学的走向,如《隋书·文学传论》、《北齐书·文苑传赞》、《周书·王褒庾信传论》及各史中的作家传以及传论中的文学见解,与初唐诗风朝着合南北文学的长处、旨深调远、声律风骨齐备的方向发展不无关系。
 
宋代文人士大夫在政治上和学术上都有强烈的使命感,十分重视诗文的教化功能。所以欧阳修在编修《新五代史》的时候,会用自己犀利的文字在序传中通过五代各个朝代的兴亡,论述国家盛衰的道理,告诫为人主的引以为戒。这些史学思想和文学手法在《伶官传》和《宦者传》里有很好的体现。此外,通过对历史人物、历史著作、历史事件的研究,宋代的文学家发表许多文章,展开议论,把文学的社会政治功能通过历史揭露出来,像苏洵的《管仲论》,苏轼的《范增论》、《留侯论》、《贾谊论》,苏辙的《六国论》,王安石的《读孟尝君传》就是这类作品。
 
随着程朱理学的确定,宋代文人对待史学的态度一直延续到清末。像明朝方孝孺的《豫让论》、唐顺之的《信陵君救赵论》、王世贞的《蔺相如完璧归赵》无疑是受了宋人作品的影响。另一方面,元明清三代,历史逐渐走向世俗,被民众演绎,出现了讲史、说唱、弹词、演义小说等题材,将历史搬上了世俗文化的舞台,有从《三国志》发展来的《三国志通俗演义》小说;有从历史上的宋江起义衍化成的《水浒忠义传》;有写周武王灭商的《封神演义》。其他像《杨家将演义》、《隋唐演义》、《说唐后传》、《五虎平西平南》、《南北史演义》等,更是极受欢迎的文学作品。这些反映出文学与史学的关系:一、庙堂性,存在于上层文人中,通过历史作理论阐述,“文以载道”;二、民间性,存在于大众生活阶层中,通过历史演绎出故事,学历史,娱乐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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