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斋随笔

【原文】

 

士大夫论利害，固当先陈其所以利之实，然于利之中而有小害存焉，亦当科别其故，使人主择而处之，乃合毋隐勿欺之谊。赵充国征先零，欲罢骑兵而屯田，宣帝恐虏闻兵罢，且攻扰田者。充国曰：“虏小寇盗，时杀人民，其原未可卒禁。诚令兵出而虏绝不为寇，则出兵可也。即今同是，而释坐胜之道，非所以视蛮夷也。”（1）班勇乞复置西域校尉，议者难曰：“班将能保北虏不为边害乎？”勇曰：“今置州牧以禁盗贼，若州牧能保盗贼不起者，臣亦愿以要斩保匈奴之不为边害也。今通西域，则虏势必弱，为患微矣。若势归北虏，则中国之费不止十亿。置之诚便。”（2）此二人论事，可谓极尽利害之要，足以为法也。

 

【注释】

 

（1）“赵充国征先零”几句：见《汉书·赵充国传》。

 

（2）“班勇乞复置西域校尉”几句：见《后汉书·班勇传》。西域校尉，官名。掌管西域少数民族事务。

 

【翻译】

 

士大夫分析利害关系，本应先陈说之所以有利的情况，但是在总体有利的情况下同时存在着局部微小的害处，也应当分析具体情形，让君主选择决断，这才符合对君主不隐不欺的道理。赵充国征讨先零羌，打算解散骑兵而屯田，汉宣帝担心羌胡听到解散骑兵的消息，将会攻扰屯田的人。充国说：“羌胡零星作乱，不时地杀害百姓，这种情况本不能彻底禁绝。果真大军出征而羌胡被彻底消灭不再作乱，那么出兵是可行的。现在出不出兵都是这个结果，而放弃坐等胜利的方式，这不是治理蛮夷的办法。”班勇请求重新任命西域校尉，议事者责问道：“班将军能保证匈奴不在边境为害吗？”班勇说：“现在任命州牧来禁绝盗贼，如果州牧能够保证不出现盗贼的话，臣也愿以腰斩之刑担保匈奴不会在边境为害。如今打通西域，则匈奴势力必定削弱，为祸就很小了。如果大势为匈奴所控制，则我中国损失不止十亿。重置西域校尉确实有利。”这两位分析事情，可以说把利害的要点都讲透彻了，值得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