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斋随笔

【原文】

 

爰盎真小人，每事皆借公言而报私怨，初非尽忠一意为君上者也。尝为吕禄舍人（1），故怨周勃（2）。文帝礼下勃，何豫盎事，乃有“非社稷臣”之语（3），谓勃不能争吕氏之事，适会成功耳，致文帝有轻勃心，既免使就国，遂有廷尉之难（4）。尝谒丞相申屠嘉（5），嘉弗为礼，则之丞相舍折困之。为赵谈所害，故沮止其参乘（6）。素不好晁错，故因吴反事请诛之（7）。盖盎本安陵群盗（8），宜其忮心忍戾如此（9）。死于刺客，非不幸也。

 

【注释】

 

（1）吕禄（？—前180）：砀郡单父（今山东单县）人。汉高祖皇后吕雉的侄子。吕氏专权，任上将军，与吕产共握兵权，图谋作乱，被斩。舍人：门客。

 

（2）周勃（？—前169）：沛县（今属江苏）人。从刘邦起事，以军功封绛侯。吕后死，周勃与陈平等共诛吕氏，拥立文帝，为右丞相。后被免职回到封国，有人告其谋反，乃下廷尉，备受凌辱。

 

（3）“非社稷臣”之语：《史记·袁盎列传》：“袁盎进曰：‘陛下以丞相（周勃）何如人？’上曰：‘社稷臣。’盎曰：‘绛侯所谓功臣，非社稷臣，社稷臣主在与在，主亡与亡。方吕后时，诸吕用事，擅相王，刘氏不绝如带。是时绛侯（周勃）为太尉，主兵柄，弗能正。吕后崩，大臣相与共畔诸吕，太尉主兵，适会其成功，所谓功臣，非社稷臣。’”

 

（4）廷尉之难：《史记·绛侯周勃世家》：“其后人有上书告勃欲反，下廷尉。廷尉下其事长安，逮捕勃治之。勃恐，不知置辞。吏稍侵辱之。勃以千金与狱吏，狱吏乃书牍背示之，曰‘以公主为证’。……绛侯既出，曰：‘吾尝将百万军，然安知狱吏之贵乎！’”

 

（5）申屠嘉（？—前155）：梁国睢阳（今河南商丘）人。西汉开国功臣，位至宰相，封故安侯。

 

（6）沮止：阻止。

 

（7）因吴反事请诛之：参看卷二第8则。

 

（8）盎本安陵群盗：据袁盎本传，其父原为群盗，徙居安陵。

 

（9）忮（zhì）心忍戾（lì）：嫉恨残忍。

 

【翻译】

 

袁盎真是小人，做每件事都公报私仇，根本不是竭忠尽力为君主办事。他曾经做过吕禄的舍人，因此怨恨周勃。汉文帝礼遇周勃，与袁盎什么相干，竟有“非社稷臣”的话，说周勃不能因为吕氏专权而相争，碰巧诛杀诸吕成功罢了，致使文帝有轻慢周勃之心，后来周勃被免职赶回封国，乃有廷尉之难。袁盎曾谒见丞相申屠嘉，申屠嘉不予礼待，袁盎就到丞相府去为难他。被赵谈忌恨，所以阻止赵谈陪同皇帝乘车。一直不喜欢晁错，所以就趁吴国造反的事请求诛杀他。袁盎家本为安陵一伙强盗，难怪他如此嫉恨残忍。后来他死于刺客之手，并非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