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斋随笔

【原文】

 

王莽女为汉平帝后（1），自刘氏之废（2），常称疾不朝会（3）。莽敬惮伤哀，欲嫁之，后不肯，及莽败，后曰：“何面目以见汉家？”自投火中而死。杨坚女为周宣帝后（4），知其父有异图，意颇不平，形于言色，及禅位（5），愤惋愈甚。坚内甚愧之，欲夺其志，后誓不许，乃止。李昪女为吴太子琏妃（6），昪既篡吴，封为永兴公主，妃闻人呼公主，则流涕而辞。三女之事略同，可畏而仰，彼为其父者，安所置愧乎！

 

【注释】

 

（1）王莽（前45—23）：魏郡元城（今河北大名）人。西汉末外戚权臣，元帝皇后之侄，其女为汉平帝皇后。初始元年（9）代汉建新，年号始建国。地皇四年（23）为绿林军所灭。汉平帝：即刘衎（kàn）。

 

（2）刘氏之废：汉平帝死后，王莽立孺子婴为帝，自称摄皇帝，三年后废汉，自为真皇帝，改国号新。

 

（3）朝会：诸侯、群臣或外国使团朝见天子。

 

（4）杨坚（541—604）：即隋文帝，弘农华阴（今陕西华阴）人。初仕北周，位至相国，大定元年（581）废北周自称帝，建立隋朝，其长女杨丽华为周宣帝皇后。周宣帝：即宇文赟（yūn）。

 

（5）禅：帝王让位给别人。

 

（6）李昪（biàn,889—943）：徐州（今属江苏）人。本名李知诰，又名徐知诰，五代时吴国丞相徐温养子，天祚三年（937）受吴主杨溥禅让，建立大齐，后又自称唐玄宗后裔，复李姓，改国号唐，史称南唐。吴太子琏：即杨琏，吴主杨溥长子，始封江都王，后立为太子。李昪篡吴以后，其女随夫贬居外地，不久杨琏暴卒，自回金陵，誓不再嫁。

 

【翻译】

 

王莽之女为汉平帝皇后，自从汉室被废之后，经常称病不参加朝会。王莽对她又敬又惧且哀且怜，想让她改嫁，皇后不肯。后来王莽失败，皇后说：“我有什么面目重见汉室？”自投火中而死。杨坚之女为周宣帝皇后，知道她父亲有篡位意图，心里愤愤不平，并且在言谈举止中表现出来，等到后周禅位给杨坚时，她愈发愤恨。杨坚心里愧对她，想让她改嫁，她坚决不同意，只好罢了。李昪之女为吴太子杨琏之妃，李昪篡吴之后，封她为永兴公主，太子妃听到有人称她为公主，就流着泪不让这么叫。这三位女子事迹大致相同，可畏可敬，那做父亲的，脸往哪儿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