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传 白话文翻译
所属分类:卷八十八 西域传
西汉武帝时,西域诸国内附,当时,西域有三十六国。汉廷为西域诸国设置专护使者、校尉,加以管护。在宣帝朝,宣帝把使者名称改为西域都护,在元帝朝,元帝设置两名戊己校尉,戊己校尉屯驻在车师前王庭,负责屯田。在哀帝、平帝年间,西域诸国分裂为五十五国。王莽篡位,贬西域诸国“王”为“侯”,肆意惩治,致使西域诸国怨恨,相继反叛,与中原断绝联系,有些依附于匈奴,受匈奴役使。匈奴对西域诸国赋敛沉重,对待人民刻薄寡恩,西域诸国不堪忍受。建武年间,西域诸国派遣使者,向汉廷请求内附,恳请朝廷重新派出都护。世祖考虑到天下刚刚安定,未遑顾及外事,没有答应西域诸国的请求。恰逢匈奴再次衰落,莎车王贤在西域肆虐,灭掉几个国家,莎车王贤死后,西域诸国相互攻伐。小宛国、精绝国、戎庐国、且末国相继被鄯善国吞并。渠勒国、皮山国被于阗国控制,于阗霸占他们的土地。郁立国、单桓国、孤胡国、乌贪訾离国,被车师灭亡,后来,有些国家又复国。明帝永平年间,北匈奴胁迫西域诸国,共同寇掠河西郡县,致使河西走廊,不得不白昼关闭城门。永平十六年,明帝诏令汉军出塞,北伐匈奴,攻取伊吾卢,在此设置宜禾都尉,在西域恢复屯田,重新打通西域交通。于阗等诸国派王子到京师侍奉皇帝。西域诸国与汉廷断绝联系六十五年后,又恢复联系。第二年,明帝在西域始置都护、戊己校尉。明帝驾崩,焉耆、龟兹攻打西域都护陈睦,驻守在都护府的汉军,全军覆没。匈奴、车师包围戊己校尉。章帝建初元年春天,酒泉郡太守段彭在交河城大败车师王。章帝不想因为西域戎狄之事疲敝中原,派兵接回戊己校尉。此后,汉廷不再向西域派出都护。建初二年,朝廷撤回在伊吾屯田的汉军,北匈奴随后派兵,占领伊吾。当时,军司马班超依然留在于阗,安抚西域诸国。和帝永元元年,大将军窦宪摧毁北匈奴。永元二年,窦宪派遣副校尉阎盘,率领两千骑兵,掩杀驻守在伊吾的北匈奴。永元三年,班超趁势平定西域诸国,和帝诏命班超继任西域都护,西域都护府改设在龟兹,恢复戊己校尉,领兵五百人,驻守在车师前部高昌,汉军修筑壁垒。和帝又设置戊部候,驻扎在车师后部候城,两地相距五百里。永元六年,班超率兵攻破焉耆。之后,西域五十余国派人质到京师侍奉皇帝,内附汉朝。条支国、安息国位于海滨,距离洛阳四万里,也通过多重翻译,前来洛阳贡献财物。永元九年,班超派遣都护府掾史甘英西行,直抵西海。甘英所经过的国家,皆为前代从未到过的地方,《山海经》也从未有所记载。甘英将沿途的风土人情,详细记录,带回许多奇珍异物。远方异国如蒙奇国、兜勒国,派使者前来朝贡,与汉朝通使,表示愿意向心归服。
及至和帝驾崩,西域诸国又相继叛离。安帝永初元年,西域诸国围攻西域都护任尚、段禧等。朝廷考虑到路途遥远、艰险,难以相救,安帝下诏,撤销西域都护,从此以后,汉朝放弃西域。北匈奴乘机控制西域,以此为基地,寇掠汉朝边郡十余年,敦煌郡太守曹宗深受其害。安帝元初六年,曹宗上奏朝廷,派遣郡府代理长史索班,率领一千余汉军屯驻在伊吾,招抚西域诸国,之后,车师前王、鄯善王投降汉军。几个月后,北匈奴率领车师后王,攻打索班,赶走车师前王。鄯善顿感危机,向敦煌郡太守曹宗求救,曹宗奏请朝廷,出兵迎击匈奴,为索班报仇,重新夺回西域。邓太后没有准奏,诏令重新设置西域都护、西域副校尉,暂驻扎在敦煌郡,设置营兵三百,对西域采取羁縻政策。再后来,北匈奴与车师入侵河西走廊,汉军不能制止。朝臣在廷议时,建议关闭玉门关、阳关,以防止边患蔓延。
安帝延光二年,敦煌郡太守张珰上书,力陈安边三策,张珰认为:“北匈奴呼衍王常在蒲类海、秦海活动,专心于制服西域,胁迫诸国寇掠汉朝边郡。朝廷应该派出酒泉郡属国将士二千人,镇守昆仑塞,打击呼衍王,从根本上解决北匈奴。还要向鄯善国征调军队五千人,威胁车师后部,此乃上策。如果朝廷不能出兵,可以设置西域军司马,率领五百汉军,西部四郡为其供应军饷、粮草、耕牛,汉军占领柳中,此乃中策。如果连这也做不到,只有放弃交河,将鄯善等西域诸国臣民,迁入塞内,此乃下策。”朝廷将张珰的奏议交予朝臣讨论。尚书陈忠上疏谏言:“自古以来,八方蛮夷对汉朝的威胁,莫过于匈奴。汉建国初,高祖在平城遭遇匈奴围困,文帝含垢忍辱,向单于送上厚礼,谋求边境安宁。在武帝朝,武帝奋起武威,为后代子孙,为国家长治久安,派遣骁勇善战的将军,渡过黄河,跨越戈壁,追亡逐北,终于踏破匈奴王庭。在征伐匈奴的战争中,有多少军人殒命于狼望之北,战争耗费的军饷,可以填满庐山深渊。长期征战,致使国库空虚,百姓疲惫,朝廷不得不再向百姓征收财产税,赋税殃及商人舟车,百姓的六畜。武帝难道不爱惜百姓?实在是为了国家的长远利益考虑,不得已而为之。此后,武帝在黄河以西匈奴故地开辟四郡,隔断匈奴与西羌的联系;凿通西域,收复三十六国,以断绝匈奴伸向西域的右臂,致使匈奴单于孤立无援,狼奔豕突,远遁于荒漠戈壁以北。在宣帝、元帝朝,呼韩斜单于向朝廷俯首称臣,自愿做北部蕃国。从此以后,汉朝沿边关塞不再关闭,传递警讯的羽檄不再奔走于途中。由此来看,戎狄只可以威服,难以用教化劝其向善。从武帝朝以后,西域内附,西域商人东望中原,扣关前来贸易者,往来不绝。这也说明,西域人不愿意臣服于匈奴,内心依然仰慕汉朝德义。如今,北匈奴攻破车师,势必南下攻打鄯善,如果朝廷不救,西域诸国不得不再次遭受匈奴蹂躏。一旦匈奴得势,财力壮大,军力增强,匈奴将会威逼西羌,与羌人共同寇掠边境,河西四郡将会陷入危险。河西陷入危险,朝廷将不得不救,到那时,又会兴起百倍徭役,所花费的军饷,将会难以计数。廷议者只考虑西域遥远,抚恤西域,花费巨大,却没有想到先帝劳心苦意,为征服匈奴所做出的努力。如今,边境守备的武器不精,内地州郡的武备,长期没有整饬。敦煌已经陷于困境,如果朝廷不能断然采取措施,对内何以安抚吏民,对外何以威慑百蛮。‘蹙国减土。’《诗经》有明训,不可不察。臣以为,朝廷应该在敦煌设置校尉,按照旧例,为四郡增加兵力,实施屯田,以镇抚西域诸国。这样才能折冲万里,威慑匈奴。”安帝采纳陈忠的谏言,任命班勇(注:班超的儿子)为西域长史,率领刑徒组成的五百汉军,屯驻在西域柳中,此后,班勇攻破车师。从建武以来到安帝延光年间,西域三次断绝与汉朝的联系,朝廷三次恢复对西域的控制。顺帝永建二年,班勇降伏焉耆。从此,龟兹、疏勒、于阗、莎车等西域十七国重新臣服于汉朝。乌孙、葱岭以西诸国,与汉朝的联系依然不通。永建六年,顺帝认为伊吾是西域的膏腴之地,靠近西域都护府,匈奴盘踞在此地,以此为资本,逞其凶狂。顺帝诏令,汉军在伊吾屯田,按照永元年间旧例,设置伊吾司马。从顺帝阳嘉年间以后,朝廷的威望不断受到损害,西域诸国相继叛离,攻打西域驻守的汉军。桓帝元嘉二年,西域长史王敬,被于阗国杀害。桓帝永兴元年,车师后王攻打屯田汉军,遭到反击,并未受到沉重打击。从此,诸国对待驻西域汉军,愈发怠慢。班固撰写的《汉书》,记载的西域风土人情已经很详细。在此,仅撰写建武以后西域诸国与汉朝的联系,有别于《汉书》记载的内容,著《西域传》,主要采用安帝末年班勇撰写的史料。
西域诸国内附汉朝,其东西宽约六千里,南北长约一千里,东边可到达玉门关、阳关,西边以葱岭为界。东北与匈奴、乌孙接壤。南北均有大山,中部有大河。南部山脉向东插入金城郡,与祁连山相连。其大河有两个源头,一个来自葱岭,向东流,一个来自阗南山,向北流,与葱岭河汇合,向东注入蒲昌海。蒲昌海又名盐泽(罗布泊),距离玉门关三百里。
从敦煌出发,西行出玉门关、阳关,沿途跋涉,经过鄯善,向北直抵伊吾,有一千余里,从伊吾再向北行,直抵车师前部高昌国,有一千二百里,从高昌向北行,直抵车师后部金满城,有五百里。这是西域门户,戊己校尉在伊吾驻守屯田。伊吾的土地,适宜种植五谷、桑麻、葡萄。伊吾北部有一处地名叫柳中,是膏腴之地。汉与匈奴多次争夺车师、伊吾,为的是控制西域诸国。从鄯善国翻越葱岭,向西行前往诸国,有两条道路。沿南山北行,顺河流向西行,抵达莎车,为南道。沿南道向西行,翻越葱岭,可以抵达大月氏、安息。从车师前王庭沿北山,顺河流向西行,抵达疏勒,为北道。沿北道向西翻越葱岭,可以抵达大宛、康居、奄蔡诸国。
出玉门关,经鄯善、且末、精绝三国,前进三千余里,抵达拘弥国。
拘弥首府在宁弥城,距离西域长史驻扎的柳中,有四千九百里,距离洛阳有一万二千八百里,有户口数二千一百七十三户,有人口七千二百五十一人,可以当兵者,有一千七百六十人。
顺帝永建四年,于阗王放前杀害拘弥王兴,立儿子为拘弥王,派遣使者向汉朝贡献财物。敦煌郡太守徐由上奏朝廷,讨伐于阗王,顺帝赦免于阗王的罪行,令于阗王撤出拘弥国,放前不肯。顺帝阳嘉元年,敦煌郡太守徐由派遣疏勒王臣盘出兵两万,进攻于阗,大败于阗王,斩杀数百人,疏勒王放纵士兵抢掠。重新立拘弥王兴的族人成国为拘弥王,而后撤军。灵帝熹平四年,于阗王安国再次攻打拘弥,杀了拘弥王,拘弥国死伤者甚多。戊己校尉、西域长史各自派兵,帮助拘弥王的侍子定兴从洛阳返回西域,即位为拘弥王。当时,拘弥国只剩下一千余人。拘弥国西边距离于阗国三百九十里。
于阗国首府距离西域长史府五千三百里,距离洛阳一万一千七百里。有户口数三万二千户,有人口数八万三千人,能够当兵者,有三万余人。
建武末年,莎车王贤兵力强盛,兼并于阗国,将于阗王俞林迁至骊归为骊归王。明帝永平年间,于阗国将领休莫霸反攻莎车国,自立为于阗王。休莫霸死后,哥哥的儿子广德继位为于阗王。后来,广德灭亡莎车国,于阗国变得强盛起来。从精绝国西北到疏勒国,十三个西域国家皆臣服于阗国。鄯善国也很强大。南道葱岭以东地区,这两个国家最为强盛。
顺帝永建六年,于阗王放前派遣嗣子到洛阳朝贡。顺帝元嘉元年,西域长史赵评在于阗国患痈疮病死,赵评的儿子前去迎接父亲的灵柩,途经拘弥国。拘弥王成国与于阗王建素来有矛盾,对赵评的儿子讲:“于阗王令胡医用毒药治疗痈疮,导致将军死亡。”赵评的儿子居然相信,入塞后,将此事告诉敦煌郡太守马达。
第二年,朝廷任命王敬为西域长史,马达委托王敬调查此事。王敬先到拘弥国,拘弥王成国说:“于阗国人欲拥立我为于阗王,如今,可以借此事诛杀于阗王建,于阗国一定会臣服于汉朝。”王敬贪图功名,相信拘弥王成国的话,前往于阗国。王敬摆设酒宴,延请于阗王建,准备在酒宴上逮捕于阗王。有人将王敬的阴谋告诉于阗王建,于阗王建不相信,说:“我无罪,王长史为何要杀我?”第二天清晨,于阗王建带领官属数十人来拜谒王敬。大家坐下后,于阗王建站起来行酒,王敬喝令左右,拿下于阗王,军士无意杀害于阗王,于阗王带来的官属吓得四散逃走。当时,拘弥王成国的主簿秦牧跟随王敬出席酒宴,秦牧拔出刀来,说:“大事已定,还犹疑什么?”秦牧上前,杀了于阗王建。于阗国将军输僰(bó)集合军队,攻打王敬,王敬提着于阗王建的头颅,站在楼台上宣告:“天子诏令我诛杀于阗王建。”于阗将军焚烧军营,烧死汉军士卒,登上楼台,杀了王敬,将王敬的头颅悬挂在集市。输僰欲自立为于阗王,国人又将输僰杀害,拥立于阗王建的儿子安国继位。敦煌郡太守马达闻报,奏请朝廷,率领敦煌郡驻守汉军出塞,进攻于阗国。桓帝没有批准,召回马达,任命宋亮继任敦煌郡太守。宋亮到任,向于阗国人悬赏,自行斩杀输僰。当时,输僰已经被杀一个月,于阗国人割下输僰的人头,送往敦煌,但没有向宋亮说明事情的经过。后来,宋亮知道事情原委,没有再出兵问罪。于阗国人愈发骄横。
从于阗国经皮山国,可到达西夜国、子合国、德若国。
西夜国又名漂沙国,距离洛阳一万四千四百里。有户口数二千五百户,人口数一万余人,能够当兵者,有三千人。西夜国土地上生长一种白草,有毒,当地人煎熬毒药,涂抹在箭镞上,中箭者必死无疑。《汉书》误将西夜国、子合国混同为一个国家,实际上各自有国王。
子合国位置在呼鞬谷。距离疏勒国有一千里。有户口数三百五十户,有人口数四千人,能够当兵的有一千人。
德若国有户口数一百余户,有人口数六百七十人,能够当兵的有三百五十人。向东距离西域长史驻地有三千五百三十里,距离洛阳有一万二千一百五十里,与子合国接壤。其风俗大致相同。
从皮山国西南经乌秅(chá)国,翻越悬渡(注:《汉书》记载,悬渡是一座石山,峡谷中没有道路,需要用绳索连接在两山之间,将人拉过去),抵达罽宾国,再行走六十余日,可到达乌弋山离国,乌弋山离国方圆数千里,当时已经改名为排持国。
骑马向西南行一百余日,可到达条支国。
条支国在山上筑城,周长四十余里。条支国濒临西海,海水环绕南边和东北,三面道路阻断,只有西北角有通向外界的道路。土地温润,出产狮子、犀牛、封牛、孔雀、大雀。大雀产的卵像瓮一样大。
向北再转向东行,骑马六十余日,可到达安息国。后来,安息国征服条支国,在条支国设置大将,统治各小城邦。
安息国都城在和椟城,安息国距离洛阳二万五千里,北边与康居国接壤,南边与乌弋山离国接壤,地方广阔达数千里,有数百个小城,人口众多,兵力强盛。安息国东界有一座木鹿城,号称小安息,距离洛阳两万里。
章帝章和元年,安息国向汉朝派遣使者,献上狮子、符拔。符拔好似麒麟,没有角。和帝永元九年,西域都护班超派遣甘英出使大秦国,抵达条支国,走到大海边,欲渡海西行,安息国西界的掌船人对甘英讲:“海水浩淼,海面宽阔,往来者遇上善风,三个月可以渡过大海,如果遇上恶风,要用两年时间,因此,渡海人要带上三年的粮食。在海上航行,常使人思念故土,很多人死亡。”甘英听罢解释,打消了渡海的念头。永元十三年,安息王满屈派遣使者,向汉朝献上狮子和条支大鸟,世人称大鸟为“安息雀”。
从安息国西行三千四百里,抵达阿蛮国。从阿蛮国西行三千六百里,抵达斯宾国。从斯宾国南行渡过大河,再向西南行,抵达于罗国,距离九百六十里,安息国的西界至此到头。从这里向南渡过大海,可以到达大秦国。这块土地上有很多海西奇珍异物。
大秦国又名犁鞬国,因为在大海西边,又叫海西国。地方广阔达数千里,有四百余座城邑。大秦役使数十个小国,用石头建造城郭。沿途设置邮亭,用白垩土涂抹外墙。国内种植有松柏等树木花草。人们惯于在田间劳作,种有很多桑蚕树。人们大多剃头,穿有文绣的衣服,乘坐黑色帷幕白盖小车,出入打鼓,高举旌旗、旗幡。
大秦国的国都所在城邑,周围面积达一百余里。城中有五个宫殿,相距十里。宫中以水晶装饰廊柱,食器也使用水晶。大秦王每日游历一宫,在宫中处理政事,五日后轮回。常有一位侍臣手持书囊,跟随在国王车辇旁边,大臣有言事者,即将奏书投入囊中,国王进宫后打开奏书阅读,审理屈直。除此以外,还有各部功曹呈上文书。国王设置三十六将,在宫中聚会,讨论国事。国王生前不确立太子,而是根据某人是贤者,确定王位继承人。国中出现灾异,或者风雨不合时令,废黜原国王,拥立新王,被废黜者甘心受罚,并无怨言。国内人民身材高大,模样端正,类似于中原,所以叫大秦。
大秦土地上盛产金银、奇珍异宝,有夜光璧、明月珠、骇鸡犀、珊瑚、琥珀、琉璃、琅玕、朱丹、青碧。人们用金丝刺绣,织成金缕毡罽、杂色绫绸。制作黄金涂、火浣布。还有细布,有人说这是水羊的毳毛织成,也有人说这是野蚕茧织成。大秦人将各种香料混合在一起,煎熬成汁液,称其为“苏合香”。凡是外国出产的奇珍异物,在这里都有出售。
大秦人以金银为钱币,十枚银钱兑换一枚金钱。与安息国、天竺国在海上通商贸易,可以获取十倍的利润。大秦人性情质朴,市无二价,食用的粮食很便宜,国内物产丰富,国土富饶。邻国使者出使大秦,来到边界,有驿车送往国都。使者见到国王,还会得到金钱赏赐。大秦王欲通使汉朝,而安息国欲用汉朝运来的彩色绸缎,与大秦国做生意,因此千方百计地阻挠大秦,使其不能越界,抵达汉朝。桓帝延熹九年,大秦王安敦派遣使者,从日南郡上岸,向朝廷献上象牙、犀角、玳瑁,从此与汉朝通使。大秦国使者献上的贡物,并无奇珍异物,传说是否言过其实?
据传说,大秦国西边有弱水、流沙,那里靠近西王母居住的地方,是太阳落下的地方。《汉书》记载:“从条支国西行二百余日,靠近太阳落下的地方。”这与今天看到的景象,大相迥异。西汉使者到达乌弋国即返回,没有人到过条支国。有人告诫:“从安息国陆路绕行大海向北,出海西国到大秦国,沿途人民不断,十里一亭,三十里一驿站,沿途没有盗贼、警讯。但是有很多猛虎、狮子,伤害行旅之人,上百人结伴旅行,还要带上兵器,否则会被猛兽吃掉。”还有人说:“有飞桥数百里,可以从桥上走到海北。”至于传说中的各国出产,奇珍异物,玉石宝物,大多荒诞不经,这里不再赘述。
大月氏首都在蓝氏城。西边与安息国接壤,有四十九日的行程,东边距离西域长史府,有六千五百三十七里,距离洛阳,有一万六千三百七十里。有户口数十万户,有人口数四十万,能够当兵的有十余万人。
最初,月氏国被匈奴灭国,其国民迁至大夏国,国民沿途分散在休密国、双靡国、贵霜国、肹(xī)顿国、都密国,分为五部翕(xī)侯。经过一百余年,贵霜翕侯丘就郤灭亡其他四部翕侯,自立为月氏王,国号叫“贵霜王国”,既而侵略安息国,攻取安息国的高附城。又灭亡濮达国、罽宾国,占有他们的领土。丘就郤享年八十余岁,去世,儿子阎膏珍继位为国王,灭亡天竺国,设置一员大将统治。月氏国变得富裕、强盛,其他国家称月氏王为贵霜王。汉朝按原来的称号,仍然称“大月氏王”。
高附国在大月氏西南,是一个大国。其风俗习惯类似于天竺国,但是国力较弱,容易降伏。天竺国人善于经商,国内民众富裕。所依附的国家并无一定之规,先后有天竺、罽宾、安息,强国臣服之,弱国背叛之,高附国并未臣服于月氏国。《汉书》记载,将高附国归于五位翕侯之一,这不是事实。高附国后来臣服于安息国。及至月氏国攻破安息国,月氏国又臣服高附国。
天竺国又名身毒国,在月氏国的东南方向数千里。其风俗与月氏国相近,但是地方卑湿暑热,国家面临大海,战士骑乘大象作战。其国民弱于月氏国,天竺国研修“浮图道”(佛教),国民不愿意杀伐,逐渐演化为风俗。从月氏国、高附国向西行,南边到西海,东边到盘起国,都是身毒国的领地。身毒国有数百个城邦,城邦有城邦长。还有数十个小国,小国有国王。虽然彼此分治,但都以身毒国为国名,在当时,这些地方臣服于月氏国。月氏王杀了身毒王,在身毒国设置大将,统治其国民。身毒国出产大象、犀牛、玳瑁、金、银、铜、铁、铅、锡,西边与大秦国联通,有大秦国出产的奇珍异物。还出产细布、好毡毯、各种香料、石蜜、胡椒、姜、黑盐。
在和帝朝,身毒国多次派遣使者前来朝贡,后来,西域诸国反叛,这才与汉朝断绝联系。桓帝延熹二年、四年,身毒国人又多次从日南郡登岸,前来朝贡。
据传说,明帝曾经梦见一个金人,长得很高大,头顶放出金光,醒来后问群臣。有人回答:“西方有神灵,名字叫‘佛’,身高一丈六尺,呈黄金颜色。”明帝派遣使者前往天竺国,访问佛法,此后,有人画出佛像。楚王刘英相信佛学,从此以后,中原有人开始崇拜佛教。桓帝喜欢神仙术,多次祭祀浮图、老子,百姓也有信奉者,佛教在中原逐渐流行。
东离国首都在沙奇城,在天竺国东南方向三千余里,也是一个大国。其风土人情、气候、物产与天竺国相似。有数十个城邦,首领称“王”。大月氏征伐并臣服东离国。其国民男女身高在八尺以上,但是性情怯懦。国民骑乘大象、骆驼,往来邻国。国民中有贼寇,战士们打仗,骑乘大象作战。
栗弋国臣服于康居国。栗弋国出产名马、牛、羊、葡萄和各种水果,当地水土肥美,出产的葡萄酒非常有名。
严国在奄蔡国北边,臣服于康居国,国民以老鼠皮对外贸易。
奄蔡国改名称叫阿兰聊国,国都位于“地城”,奄蔡国臣服于康居国。当地气候温和,出产桢松、白草。其民风民俗、衣服穿着,与康居国相似。
从莎车国向西行,经过蒲犁国、无雷国,到达大月氏国,向东行,距离洛阳一万九百五十里。
匈奴单于趁着王莽末年中原内乱,占领西域,只有莎车王延对汉朝最忠诚,不肯依附匈奴。在西汉元帝朝,莎车王曾经作为侍子在长安侍奉皇帝,在长安长大,仰慕中原的礼仪,返回莎车继位,在莎车国仿照汉制,制定法律。莎车王经常教导儿子,要世世代代尊奉汉室,不可有负祖先。王莽天凤五年,莎车王延去世,谥号为忠武王,儿子康继承王位。
建武初年,莎车王康率领西域诸国抗拒匈奴,保护原西域都护府官吏、军士及妻子儿女一千余口,同时向河西走廊传递书信,询问中原的情况,自述思念汉室恩德。建武五年,河西大将军窦融按照制度,立康为“汉莎车建功怀德王”“西域大都尉”,西域五十五国统归莎车国管辖。
建武九年,莎车王康去世,谥号为“宣成王”。弟弟贤继位,莎车国攻破拘弥国、西夜国,杀了他们的国王,莎车王立了哥哥康的两个儿子为拘弥王、西夜王。建武十四年,莎车王贤与鄯善王安派遣使者,前来洛阳贡献财物,从此西域与汉朝恢复联系。葱岭以东诸国,皆属于莎车王贤管辖。建武十七年,莎车王贤派遣使者,前来洛阳贡献财物,奏请朝廷,向西域派出都护。光武帝就此事征询大司空窦融的意见,窦融认为,莎车王贤父子兄弟世代忠诚汉朝,现在又出于至诚前来朝贡,可以为莎车王加尊号、尊位,以利在西域管控其他国家。光武帝通过莎车国来使,赐予莎车王贤西域都护印绶,还有象征权力的乘舆、旗帜、黄金、锦绣。敦煌郡太守裴遵上奏:“不可把权力交予夷狄,否则,会令西域诸国失望。”光武帝又以诏书形式,收回都护印绶,重新赐予莎车王贤“汉大将军印绶”。莎车国来使不肯归还都护印绶,裴遵逼迫来使交还印绶,莎车王贤为此事心怀怨恨。在西域,仍然对外诈称大都护,向西域诸国发布文告,西域诸国臣服于莎车国,称呼贤为单于。莎车王贤变得骄横起来,向西域诸国征收赋税,多次进攻龟兹等国,西域诸国惶恐不安。
建武二十一年冬天,车师前王、鄯善王、焉耆王等十八个国家的国王,派儿子到洛阳来侍奉天子,同时向朝廷贡献珍宝。及至来到洛阳,向天子叩头哭诉,请求汉朝向西域派出都护。光武帝认为中原刚刚安定,北边匈奴还未臣服,又送诸王子返回西域,同时厚加赏赐。当时,莎车王贤自负国家兵强马壮,欲兼并整个西域,对外多次进攻他国。西域诸国知道朝廷不肯派出都护,而王子又先后返回,大为恐慌,于是,向敦煌郡太守发去公文,愿意将王子暂留在敦煌,以此向莎车王示威,告诉莎车国,王子仍然留在中原,西域都护很快就要到来,希望借此阻止莎车王用兵。裴遵将情况奏报朝廷,天子批准西域诸国的请求。建武二十二年,莎车王贤得知朝廷不会派西域都护来,遂向鄯善王安寄去书信,命令鄯善王阻断通向汉朝的通道。鄯善王安当即拒绝,同时杀了莎车国来使。莎车王贤大怒,遂发兵攻打鄯善国。鄯善王安迎战,战事不利,逃往山中。莎车王贤杀了鄯善国大约一千余人,而后撤军。当年冬天,莎车王贤又攻打龟兹国,杀了龟兹王,随后兼并龟兹国。鄯善王善、焉耆王及西域诸王子留在敦煌郡,思念家乡,愁苦不安,都逃了回去。鄯善王上书朝廷,请求再次送王子到洛阳来,侍奉皇帝,同时请求朝廷,向西域派出都护,如果不派都护,西域诸国迫于形势,将臣服于匈奴。光武帝回信:“还不能派使者和汉军,如果西域诸国力不从心,西域诸国,无论东西南北,可以自行决定去向。”于是,鄯善国、车师国相继臣服于匈奴,而莎车王贤更加骄横。
妫塞王自以为距离莎车国遥远,杀了莎车王贤派来的使者,莎车王贤随即灭亡妫塞国,立了妫塞国贵族驷鞬为妫塞王。莎车王贤又立了自己的儿子则罗为龟兹王。莎车王贤考虑到则罗年龄幼小,又将龟兹分出一个乌垒国,改立驷鞬为乌垒王,又任命莎车国一位贵族为妫塞王。几年后,龟兹人杀了则罗、驷鞬,派遣使者出使匈奴,请求匈奴为龟兹确立王位继承人。匈奴立了龟兹贵族身毒为龟兹王。从此,龟兹国臣服于匈奴。
莎车王贤认为大宛国缴纳的贡赋太少,于是,亲自率领西域诸国军队数万人攻打大宛国,大宛王延留投降,莎车王贤随后将大宛王延留带回莎车国,改立拘弥王桥塞提为大宛王,致使康居国多次攻打大宛国。桥塞提在大宛国一年,逃回拘弥国,莎车王贤立桥塞提为拘弥王,又将延留送回大宛国,命令大宛王延留继续向莎车国缴纳贡赋。莎车王贤还将于阗王俞林改立为骊归王,立于阗王的弟弟位侍为于阗王。一年后,莎车王贤怀疑西域诸国欲反叛莎车,召来位侍和拘弥王、姑墨生、子合王,将他们全部杀害,不再恢复这些国家的王位,只是派将军镇守。位侍的儿子戎逃往汉朝,光武帝封戎为守节侯。
莎车将军君得在于阗国残暴肆虐,荼毒百姓,招致百姓怨恨。明帝永平三年,于阗国一位将军都末出城,看到一头野猪,欲射杀野猪。野猪突然开口讲话,说:“不要射杀我,我为你杀君得。”此后,都末与兄弟一起杀了莎车将军君得。另外一位将军休莫霸,与汉人韩融等人联手,杀了都末兄弟,自立为于阗王,又与拘弥国人攻打并杀了莎车在皮山国的将军,而后撤军。莎车王贤派遣莎车国太子、国相,率领西域诸国军队两万人,攻打休莫霸,休莫霸迎战,莎车军队败走,于阗王休莫霸杀了联军一万余人。莎车王贤再次调动西域诸国军队数万,亲自率领,前来攻打休莫霸。休莫霸再次大败联军,斩杀过半,莎车王贤仅以身免,逃回国内。休莫霸随即包围莎车国,在激战中,休莫霸身中流矢,死于战场,于阗国撤军。
于阗国相苏榆勒等人拥立休莫霸哥哥的儿子广德为于阗王。匈奴与龟兹等国共同攻打莎车国,不能取胜。于阗王广德乘莎车失势之机,派弟弟辅国侯仁率领军队,再次攻打莎车。莎车王贤接连遭受兵燹,只好派出使者,与于阗王广德讲和。此前,于阗王广德的父亲,被拘押在莎车国数年,莎车王贤送回于阗王广德的父亲,还把女儿嫁给广德为妻,与广德结为兄弟,于阗王广德这才引兵撤退。第二年,莎车国相且运等人担心莎车王贤继续在国内施暴,密谋投降于阗国。于阗王广德率领西域诸国军队三万人,攻打莎车。莎车王贤据城坚守,派使者告诉于阗王广德:“我已经送回你的父亲,还把女儿嫁给你,你为何还要攻打我?”广德答:“莎车王,你是我妻子的父亲,久不相见,愿各自带领两名随从,在城外会盟。”莎车王贤就此事咨询且运的意见,且运答:“广德王是大王的女婿,可以出城相见。”莎车王贤听信国相且运的建议,遂轻车出城,于阗王广德当即将莎车王贤扣押。莎车国相且运等人,则在城内配合于阗军队,逮捕莎车王贤的妻子儿女,献出国家,于阗国兼并莎车国。于阗王将莎车王贤锁拿归国,一年后,杀了莎车王。
匈奴得知于阗王广德灭了莎车国,随即派遣五位将军,征调焉耆、尉黎、龟兹,共计十五国军队,三万余人,围攻于阗国,于阗王广德乞降,又向匈奴送去太子为人质,答应每年向匈奴缴纳毡毯毛絮。当年冬天,匈奴派遣军队,护送莎车王贤在匈奴的儿子不居徵返回莎车,立为莎车王。于阗王广德又杀了不居徵,重新立不居徵的弟弟齐黎为莎车王,这是章帝元和三年的事情。此后,西域长史班超,征调西域诸国军队攻打莎车,大获全胜,从此莎车投降汉朝。详情记载在《班超传》。
从莎车国向东北行可抵达疏勒国。
疏勒国距离西域长史府五千里,距离洛阳一万零三百里。有户口数二万一千户,可以当兵的有三万余人。
明帝永平十六年,龟兹王建攻打并杀了疏勒王成,立龟兹左侯兜题为疏勒王。当年冬天,汉廷派遣军司马班超,擒获兜题,重新立疏勒王成哥哥的儿子忠为疏勒王。忠后来背叛汉朝,班超杀了忠。详情记载在《班超传》。
安帝元初年间,疏勒王安国以舅舅臣盘有罪,将臣盘流放到月氏国,月氏王很欣赏臣盘。后来,疏勒王安国去世,没有儿子,由母亲主持国政,与国人一起,又立了臣盘同父异母兄弟的儿子遗腹为疏勒王。臣盘听说后,向月氏王请求:“安国没有儿子,国人衰弱,如果立遗腹为王,我是遗腹的叔父,我应该为王。”月氏国派遣军队,护送臣盘返回疏勒国。国人一向敬重臣盘,又畏惧月氏国,遂夺去疏勒王的印绶,迎立臣盘为疏勒王,臣盘贬遗腹为盘焒城侯。后来,莎车反叛于阗国,臣服于疏勒国,疏勒国变得强大起来,既而与龟兹国、于阗国为敌。
顺帝永建二年,疏勒王臣盘派遣使者,向汉朝贡献财物,顺帝拜臣盘为“汉大都尉”,拜臣盘哥哥的儿子臣勋为“守国司马”。永建五年,臣盘派遣儿子与大宛国、莎车国使者一起,前来洛阳朝贡。顺帝阳嘉二年,疏勒王臣盘又向汉朝贡献狮子、封牛。到了灵帝建宁元年,疏勒王汉大都尉臣盘在打猎时,被叔父和得射杀,和得自立为疏勒王。灵帝建宁三年,凉州刺史孟佗派遣从事任涉,率领敦煌驻军五百人,与戊司马曹宽、西域长史张晏,率领焉耆、龟兹、车师前后部,共计三万余人,讨伐疏勒国,攻打桢中城,四十余日不能攻陷,随后撤军。再后来,疏勒王被杀害,朝廷不能制止。
从疏勒国向东北行,经过尉头国、温宿国、姑墨国、龟兹国,到达焉耆国。
焉耆王居住在南河城,向北距离西域长史府有八百里,向东距离洛阳,有八千二百里。有户口数一万五千户,有人口数五万两千人,能够当兵的有两万余人。国家四面皆有高山,与龟兹国接壤,沿途道路艰险,易守难攻。有海水蜿蜒流入四山之间,有南河城围绕,长达三十余里。
明帝永平末年,焉耆国与龟兹国共同攻陷西域都护陈睦、副校尉郭恂,杀害汉朝官兵两千余人。到了和帝永元六年,西域都护班超征调西域诸国军队,讨伐焉耆国、危须国、尉黎国、山国,斩杀焉耆王、尉黎王,将首级传送至京师洛阳,悬挂在蛮夷居住的闾巷大门。班超立焉耆左侯元孟为焉耆王,尉黎国、危须国、山国重新有新王继位。到了安帝朝,西域背叛汉朝。安帝延光年间,班超的儿子班勇出使西域,担任西域长史,征伐、安定西域诸国。焉耆王元孟和尉黎王、危须王不肯投降。到了顺帝永建二年,班勇与敦煌郡太守张朗攻破焉耆国和尉黎国,焉耆王元孟派遣儿子到洛阳朝贡。
蒲类国在天山西边的疏榆谷地,东南距离西域长史府有一千二百九十里,距离洛阳有一万零四百九十里。有户口数八百余户,有人口数二千余,能够当兵的有七百余人。蒲类国人习惯于居住帐篷,逐水草放牧牲畜,也会种植庄稼。国民饲养有牛、马、骆驼、羊,国民会制作弓箭。国中出产良马。
蒲类国原来是一个大国,此前,西域诸国臣服于匈奴,蒲类王得罪匈奴单于,匈奴单于大怒,将蒲类国人口掳走六千余口,安置在匈奴右部阿恶地,起名字叫“阿恶国”。蒲类国向南行,前往车师后部,骑马要走九十余日。此后,蒲类国人口贫弱,逃亡到山谷间,仍然保留国名。
移支国占领蒲类国。有户口数一千余户,有人口数三千余人,能够当兵的有一千余人。移支国人勇猛善战,以抢劫为能事;习惯于披头散发,逐水草放牧牲畜,不懂得田间耕作。国内出产与蒲类国大致相同。
从东且弥国向东行,距离西域长史府八百里,距离洛阳九千二百五十里。有户口数三千余户,有人口数五千余,能够当兵的有两千余人。国民居住在帐篷中,逐水草放牧,懂得田间耕作。国内出产物品与蒲类国相似。其居住地不固定。
车师前王住在交河城。交河水分流,绕过交河城,因此叫交河。交河距离西域长史府柳中八十里,向东行距离洛阳九千一百二十里。有户口数一千五百余户,有人口数四千余,能够当兵的有两千人。
车师后王住在务涂谷,距离西域长史府五百里,距离洛阳九千六百二十里。有户口数四千余户,有人口数一万五千余,能够当兵的有三千余人。
车师前后部和东且弥国、卑陆国、蒲类国、移支国,通称为车师六国,北边与匈奴接壤。车师前部向西行,可通向焉耆国北道,车师后部向西行,可通往乌孙国。
建武二十一年,车师国与鄯善国、焉耆国一起,派遣王子前来京师洛阳,入宫侍奉皇帝,光武帝又将他们送回,之后,车师国臣服于匈奴。明帝永平十六年,汉朝攻取伊吾卢,打通西域通道,车师内附汉朝。匈奴派兵进攻车师国,车师国再次投降北匈奴。和帝永元二年,大将军窦宪打败北匈奴,车师受到震动,前后部均派出王子,前来洛阳朝贡,同时留在洛阳侍奉皇帝。和帝赐予车师前、后部印绶、金、帛。和帝永元八年,戊己校尉索頵欲废黜车师后王涿鞮,立破虏侯细致为车师后王。涿鞮怨恨车师前王尉卑大出卖自己,攻击尉卑大,俘虏尉卑大的妻子儿女。第二年,汉廷派遣将军,率领汉军与西域长史王林一起征调凉州六郡驻军,以及羌、胡二万余人,讨伐涿鞮,斩杀俘虏一千余人。涿鞮投降北匈奴,汉军穷追猛打,斩杀涿鞮,而后,立涿鞮的弟弟农奇为车师后王。安帝永宁元年,车师后王军就和母亲沙麻反叛,杀了车师后部司马及敦煌代理长史索班。安帝延光四年,西域长史班勇进攻车师后王军就,大破车师军队,杀了军就。
顺帝永建元年,班勇率领车师后王农奇的儿子加特奴及八滑等人,调动精兵进攻北匈奴呼衍王,大败北匈奴。班勇奏请朝廷,立加特奴为车师后王,拜八滑为车师后部亲汉侯。顺帝阳嘉三年夏天,车师后部司马率领加特奴等一千五百人,在阊吾陆谷掩杀北匈奴,毁坏匈奴居住的帐篷,斩杀数百人,擒获北单于的母亲、叔母和妇女数百人,缴获牛羊十万余头,车辆一千余辆,其他兵器、什物甚多。顺帝阳嘉四年春天,北匈奴呼衍王率领部众,进攻车师后部。顺帝认为车师六国接近北匈奴,是西域屏蔽汉朝的屏障,于是,诏令敦煌郡太守征调西域诸国军队,还有玉门关候、伊吾司马,共计六千三百骑兵,救援车师后部,在勒山掩杀北匈奴,汉军战事不利。当年秋天,北匈奴呼衍王率领二千人,攻打车师后部,大败车师军队。桓帝元嘉元年,北匈奴呼衍王率领三千余骑兵,寇掠伊吾国,伊吾国司马毛恺派遣官兵五百人,在蒲类海东边与呼衍王大战,几乎全军覆没,此后,呼衍王攻打伊吾屯田城。当年夏天,桓帝派遣敦煌郡太守司马达,率领敦煌郡、酒泉郡、张掖郡属国军队四千余人前往救援,出塞抵达蒲类海,呼衍王闻讯遂引军撤退,汉军无功而返。
桓帝永兴元年,车师后王阿罗多与戊部候严皓发生矛盾,盛怒之下背叛朝廷,围攻汉军驻扎在且固城的屯田部队,杀伤汉军官兵。车师后部候炭遮率领一部分人,背叛阿罗多,向汉朝官吏投降。阿罗多惶急之下,带着母亲、妻子儿女、随从一百余人,骑马逃往北匈奴,敦煌郡太守宋亮奏请朝廷,立车师后部已故国王军就在洛阳的侍子卑君为车师后王。后来,阿罗多从北匈奴返回,与卑君争夺王位,许多车师后部国人归附阿罗多。敦煌郡戊校尉阎详担心阿罗多会引来北匈奴,祸乱西域,于是开诚布公告诉阿罗多,允许阿罗多复位担任车师后王,阿罗多向阎详投降。阎祥收去赐予卑君的王位印绶,重新立阿罗多为车师后王,将卑君接回敦煌郡,又将车师后部三百余帐分配给卑君管辖,享受税收。一帐相当于中原的一户。
评论如下:西域的风土人情,古代传下来的史书没有详细记载。前汉在武帝朝,张骞凿通西域,完成武帝制服匈奴的战略构想。及至后汉,班超在西域担任都护,建立功勋,实现万里封侯之志。汉朝管控西域,首先以武威降伏,既而用怀柔政策,西域诸国向汉朝贡献财物,派遣爱子到京师充当侍子。西域诸国使者,翻越沙漠戈壁,历经艰难险阻,到达长安、洛阳来朝见天子。朝廷在西域设置戊己校尉,负责屯田;任命西域都护,建立府衙,管护诸国。先臣服于汉者,朝廷向国王颁发龟纽印绶,赏赐黄金;后臣服于汉者,朝廷派出军队,以武力镇压,迫使其俯首称臣;桀骜不驯者,汉军斩杀其国王头颅,悬挂在朝廷北阙。汉军在西域驻扎有屯田官,在膏腴之地实施屯田,在通往西域的戈壁大漠,沿途设置亭障、驿站。来往于西域的使者,相望于道。胡商客贩,每日叩响关门,聚集于塞下。西域都护派出使者甘英抵达条支,游历安息,在西海之滨眺望大秦。大秦距离玉门关、阳关有四万余里,汉使足迹踏遍西域。至于西域的风土人情,百姓的风俗习惯,各种物产,山川河流,沿途险阻,气候炎凉,与汉地差异甚大。汉使攀山践谷,身历栈道凶险,忍受暑热蒸腾,沙漠戈壁令人头痛难忍,狂风呼啸,犹如步入鬼域,甘英将沿途经历,莫不详细地记录下来。甘英还追根溯源,了解到被人们神化的佛教来自身毒(注:古印度),前汉、后汉志对此均无记载。张骞在回忆时,只是强调身毒国暑热潮湿,战士骑乘大象打仗。班勇虽然详述身毒人信奉浮图,不伤害生灵,但对佛法劝导人们向善、佛经引导人们修炼并没有详细记载。汉以后,关于佛教的传闻渐多。身毒国富饶,类似于中原,当地气候终年温润,神灵在此地降临,先圣先贤诞生在此地,神灵故事,传说诡异,不同于凡人世界,似乎是天外来客。张骞、班超对此均未有详细记载,难道是关塞阻隔所致?佛教在中原的传播,此前也并不兴盛,在乱世之后才枝叶繁茂,有很多神灵故事。东汉从楚王刘英后信奉佛教,举行斋戒。到了桓帝朝,又为佛教修建华丽的庙宇。对佛教经义还未翻译,只是对佛教神灵顶礼膜拜。考察佛教徒清心寡欲,欲摆脱世俗的心理,恐怕也是为了排解心中苦闷,以及对虚妄世界的向往,这也符合道家精神。而且,佛教崇尚仁义,憎恶杀害生灵;崇尚善良,排斥邪恶,这也是君子喜爱佛教的原因之一。然而佛教故事大多荒诞不经,故事诡异,即使邹衍谈天说地、庄周奇谈怪论,也不及佛教故事的描写。还有,灵魂不灭,转世轮回,因果报应,听起来似乎有道理,仔细考察,又充满矛盾。通达之人对于佛教,多持怀疑。教化世人并无一定之规,佛教有符合世道人心之处。殊途同归,抛弃诡异的内容,教化世人的道理,其实相通。
赞辞如下:逖(tì)矣西胡,天之外区。土物琛丽,人性淫虚。不率华礼,莫有典书。若微神道,何恤何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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