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公十年
【原文】
[经]
十年春〔1〕,公会晋侯、宋公、卫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齐世子光会吴于柤〔2〕。
夏五月甲午,遂灭偪阳〔3〕。
公自至会。
楚公子贞、郑公孙辄帅师伐宋。
晋师伐秦。
秋,莒人伐我东鄙。
公会晋侯、宋公、卫侯、曹伯、莒子、邾子、齐世子光、滕子、薛伯、杞柏、小邾子伐郑。
冬,盗杀郑公子、公子发、公孙辄。
戍郑虎牢。
楚公子贞帅师救郑。
公至自伐郑。
【注释】
〔1〕十年:公元前563年。
〔2〕晋侯:晋悼公。宋公:宋平公。卫侯:卫献公。曹伯:曹成公。莒子:莒犂比公。邾子:邾宣公。滕子:滕成公。杞柏:杞孝公。小邾子:小邾穆公。柤(zhā):楚地,在今江苏邳县北。
〔3〕偪阳:妘姓小国,地在今江苏邳县西北。
【原文】
[传]
十年春,会于柤,会吴子寿梦也。三月癸丑,齐高厚相大子光以先会诸侯于钟离〔1〕,不敬。士庄子曰:“高子相大子以会诸侯,将社稷是卫,而皆不敬,弃社稷也,其将不免乎〔2〕!”夏四月戊午,会于柤。
【注释】
〔1〕钟离:在今安徽凤阳县东。
〔2〕不免:不免于祸。为二人后皆被杀伏笔。
【原文】
晋荀偃、士匄请伐偪阳,而封宋向戌焉。荀罃曰:“城小而固,胜之不武,弗胜为笑。”固请。丙寅,围之,弗克。孟氏之臣秦堇父辇重如役〔1〕。偪阳人启门,诸侯之士门焉〔2〕。县门发〔3〕,郰人纥抉之以出门者〔4〕。狄虒弥建大车之轮而蒙之以甲以为橹〔5〕,左执之,右拔戟〔6〕,以成一队。孟献子曰:“《诗》所谓‘有力如虎’者也〔7〕。”主人县布,堇父登之,及堞而绝之〔8〕。队则又县之,苏而复上者三。主人辞焉〔9〕,乃退,带其断以徇于军三日〔10〕。
【注释】
〔1〕辇重:人力拉着装辎重的车。役:指交战之地。
〔2〕门:此指攻进门去。
〔3〕县门:城上的闸门。
〔4〕郰(zhōu):鲁邑,在今山东曲阜东南。郰人,即郰邑大夫。纥:叔梁纥,孔子之父。抉:高举。
〔5〕狄虒(sī)弥:鲁勇士。大车:平地行驶的载重车,轮大于常车。橹:大盾。
〔6〕拔戟:执戟。
〔7〕所引诗见《诗·邶风·简兮》。
〔8〕堞:城垛。
〔9〕辞:辞谢。偪阳人服其勇,故辞谢,表示不用再试。
〔10〕断:断布。
【原文】
诸侯之师久于偪阳,荀偃、士匄请于荀罃曰:“水潦将降,惧不能归,请班师!”知伯怒,投之以机〔1〕,出于其间,曰:“女成二事而后告余〔2〕。余恐乱命〔3〕,以不女违。女既勤君而兴诸侯,牵帅老夫以至于此,既无武守〔4〕,而又欲易余罪,曰:‘是实班师,不然克矣。’余羸老也,可重任乎〔5〕?七日不克,必尔乎取之!”
【注释】
〔1〕机:即“几”。
〔2〕二事:指伐偪阳,封向戌。
〔3〕乱命:军中将帅各执己见则乱军令,故云乱命。
〔4〕武守:坚守武攻。此指二人没能成就武功。
〔5〕重任:再次承担罪责。荀罃曾在邲之战被俘,此次任主帅又不胜,所以说“重任”。
【原文】
五月庚寅,荀偃、士匄帅卒攻偪阳,亲受矢石。甲午,灭之。书曰“遂灭偪阳”,言自会也。以与向戌,向戌辞曰:“君若犹辱镇抚宋国,而以偪阳光启寡君〔1〕,群臣安矣,其何贶如之?若专赐臣,是臣兴诸侯以自封也,其何罪大焉?敢以死请。”乃予宋公。
【注释】
〔1〕光启:扩大疆土。
【原文】
宋公享晋侯于楚丘〔1〕,请以《桑林》〔2〕。荀罃辞。荀偃、士匄曰:“诸侯,宋、鲁于是观礼〔3〕。鲁有禘乐,宾祭用之。宋以《桑林》享君,不亦可乎?”舞,师题以旌夏〔4〕,晋侯惧而退入于房〔5〕。去旌,卒享而还。及著雍〔6〕,疾。卜,桑林见〔7〕。荀偃、士匄欲奔请祷焉。荀罃不可,曰:“我辞礼矣,彼则以之。犹有鬼神,于彼加之。”晋侯有间〔8〕,以偪阳子归,献于武宫,谓之夷俘。偪阳,妘姓也。使周内史选其族嗣,纳诸霍人〔9〕,礼也〔10〕。
【注释】
〔1〕楚丘:在宋都今河南商丘市。
〔2〕桑林:汤求雨于桑林,宋因有“桑林”之乐。此为天子之乐,故荀罃辞。
〔3〕于是观礼:在那儿可以观看礼仪。因宋用殷商天子礼,鲁用周天子禘礼。
〔4〕师题以旌夏:乐师举着旌夏引乐人进来。题,额,此指走在前面。旌夏,以雉羽饰于竿首的旌旗。
〔5〕晋侯惧:杜注说旌夏不常见,一下子见了令人害怕。
〔6〕著雍:晋地,具体所在不详。
〔7〕桑林见:从卜兆中显示桑林之神。
〔8〕有间:病愈。
〔9〕霍人:晋邑,在今山西繁峙县东。
〔10〕礼也:灭人之国而不灭其姓,故合于礼。
【原文】
师归,孟献子以秦堇父为右。生秦丕兹〔1〕,事仲尼。
六月,楚子囊、郑子耳伐宋,师于訾毋〔2〕。庚午,围宋,门于桐门〔3〕。
晋荀罃伐秦,报其侵也。
【注释】
〔1〕秦丕兹:或以为即孔子弟子秦商。
〔2〕訾毋:宋地,当在今河南鹿邑县南。
〔3〕桐门:宋北门。
【原文】
卫侯救宋,师于襄牛〔1〕。郑子展曰:“必伐卫,不然,是不与楚也。得罪于晋,又得罪于楚,国将若之何?”子驷曰:“国病矣〔2〕!”子展曰:“得罪于二大国,必亡。病不犹愈于亡乎?”诸大夫皆以为然。故郑皇耳帅师侵卫〔3〕,楚令也。孙文子卜追之〔4〕,献兆于定姜〔5〕。姜氏问繇。曰:“兆如山陵,有夫出征,而丧其雄。”姜氏曰:“征者丧雄,御寇之利也。大夫图之!”卫人追之,孙蒯获郑皇耳于犬丘〔6〕。
【注释】
〔1〕襄牛:卫地,在今河南濮阳县东。
〔2〕病:困,疲。
〔3〕皇耳:郑大夫,皇戌子。
〔4〕孙文子:即孙林父,卫执政。
〔5〕定姜:卫定公夫人,献公母。
〔6〕孙蒯:林父子。犬丘:在今河南永城县西北。
【原文】
秋七月,楚子囊、郑子耳伐我西鄙。还,围萧〔1〕,八月丙寅,克之。九月,子耳侵宋北鄙。孟献子曰:“郑其有灾乎!师竞已甚〔2〕。周犹不堪竞,况郑乎?有灾,其执政之三士乎〔3〕!”
【注释】
〔1〕萧:宋邑,在今安徽萧县北。
〔2〕竞:相争。已:太。
〔3〕执政之三士:指子驷、子国、子耳。时郑简公年幼,所以归罪执政。
【原文】
莒人间诸侯之有事也,故伐我东鄙。
诸侯伐郑。齐崔杼使大子光先至于师,故长于滕〔1〕。己酉,师于牛首〔2〕。
【注释】
〔1〕长于滕:班次排在滕国前。
〔2〕牛首:郑地,在今河南通许县。
【原文】
初,子驷与尉止有争,将御诸侯之师而黜其车〔1〕。尉止获,又与之争,子驷抑尉止曰:“尔车,非礼也。”遂弗使献。初,子驷为田洫〔2〕,司氏、堵氏、侯氏、子师氏皆丧田焉。故五族聚群不逞之人〔3〕,因公子之徒以作乱〔4〕。于是子驷当国,子国为司马,子耳为司空,子孔为司徒。冬十月戊辰,尉止、司臣、侯晋、堵女父、子师仆帅贼以入,晨攻执政于西宫之朝,杀子驷、子国、子耳,劫郑伯以如北宫。子孔知之,故不死。书曰“盗”,言无大夫焉〔5〕。
【注释】
〔1〕黜:减少,废除。
〔2〕田洫:田间沟洫。此当指整顿田界、核实田亩。
〔3〕不逞之人:不满之人。
〔4〕公子之徒:指襄公八年子驷所杀群公子的族党。
〔5〕无大夫:杜注:“尉止等五人皆士也。大夫谓卿。”
【原文】
子西闻盗〔1〕,不儆而出,尸而追盗,盗入于北宫,乃归授甲。臣妾多逃〔2〕,器用多丧。子产闻盗,为门者,庀群司〔3〕,闭府库,慎闭藏,完守备,成列而后出〔4〕,兵车十七乘,尸而攻盗于北宫,子蟜帅国人助之,杀尉止、子师仆,盗众尽死。侯晋奔晋,堵女父、司臣、尉翩、司齐奔宋。
【注释】
〔1〕子西:公孙夏,子驷子。
〔2〕臣妾:家中男女奴仆。
〔3〕庀群司:杜注:“具众官。”
〔4〕成列:以其族之兵列队。
【原文】
子孔当国,为载书,以位序,听政辟〔1〕。大夫、诸司、门子弗顺,将诛之。子产止之,请为之焚书。子孔不可,曰:“为书以定国,众怒而焚之,是众为政也,国不亦难乎?”子产曰:“众怒难犯,专欲难成,合二难以安国,危之道也。不如焚书以安众,子得所欲,众亦得安,不亦可乎?专欲无成,犯众兴祸,子必从之。”乃焚书于仓门之外〔2〕,众而后定。
【注释】
〔1〕以位序,听政辟:各守其职,以受执政的命令。这是子孔想独专郑国之政。
〔2〕仓门:郑东南门。
【原文】
诸侯之师城虎牢而戍之。晋师城梧及制〔1〕,士鲂、魏绛戍之。书曰“戍郑虎牢”,非郑地也〔2〕,言将归焉。
【注释】
〔1〕梧:当在虎牢附近,即今河南汜水西。制:即虎牢。此言另为小城。
〔2〕非郑地:虎牢原为郑地,此时已为诸侯占领。
【原文】
郑及晋平。楚子囊救郑。十一月,诸侯之师还郑而南〔1〕,至于阳陵〔2〕,楚师不退。知武子欲退,曰:“今我逃楚,楚必骄,骄则可与战矣。”栾黡曰:“逃楚,晋之耻也。合诸侯以益耻,不如死!我将独进。”师遂进。己亥,与楚师夹颍而军。子蟜曰:“诸侯既有成行〔3〕,必不战矣。从之将退,不从亦退。退,楚必围我。犹将退也,不如从楚,亦以退之。”宵涉颍,与楚人盟。栾黡欲伐郑师,荀罃不可,曰:“我实不能御楚,又不能庇郑,郑何罪?不如致怨焉而还〔4〕。今伐其师,楚必救之,战而不克,为诸侯笑。克不可命〔5〕,不如还也!”丁未,诸侯之师还,侵郑北鄙而归。楚人亦还。
【注释】
〔1〕还:同“环”,围绕。
〔2〕阳陵:郑地,在今河南许昌市北。
〔3〕成行:已完成退兵的准备。
〔4〕致怨:谓使郑怨楚。郑服于楚,楚必诛求无厌,使郑怨望。
〔5〕命:信,有信心。
【原文】
王叔陈生与伯舆争政〔1〕。王右伯舆,王叔陈生怒而出奔。及河,王复之,杀史狡以说焉〔2〕。不入,遂处之〔3〕。晋侯使士匄平王室,王叔与伯舆讼焉。王叔之宰与伯舆之大夫瑕禽坐狱于王庭〔4〕,士匄听之。王叔之宰曰:“筚门闺窦之人而皆陵其上〔5〕,其难为上矣!”瑕禽曰:“昔平王东迁,吾七姓从王,牲用备具,王赖之,而赐之骍旄之盟〔6〕,曰:‘世世无失职。’若筚门闺窦,其能来东厎乎〔7〕?且王何赖焉?今自王叔之相也,政以贿成,而刑放于宠〔8〕,官之师旅,不胜其富,吾能无筚门闺窦乎?唯大国图之!下而无直,则何谓正矣?”范宣子曰:“天子所右,寡君亦右之。所左,亦左之。”使王叔氏与伯舆合要〔9〕,王叔氏不能举其契〔10〕。王叔奔晋。不书,不告也。单靖公为卿士,以相王室。
【注释】
〔1〕王叔陈生、伯舆:二人皆周卿士。争政:争夺政权。
〔2〕史狡:当为王叔陈生的仇人。
〔3〕处:居。
〔4〕坐狱:两面对讼。即后来所说“对簿公堂”。礼,命夫命妇不亲自到场受审,以其手下人代替。
〔5〕筚门:柴门。闺窦:小户。言微贱之家。
〔6〕骍旄:赤牛。以赤牛为牺牲歃盟,言十分重视。
〔7〕来东厎:言东来而安。
〔8〕放:寄。全句谓任用宠臣专刑,不据法。
〔9〕合要:对证。
〔10〕契:证据。
【翻译】
[经]
十年春,襄公会同晋悼公、宋平公、卫献公、曹成公、莒犂比公、邾宣公、滕成公、薛伯、杞孝公、小邾穆公、齐太子光在柤地与吴国人相会。
夏五月甲午,于是灭亡偪阳。
襄公从会见地回国。
楚公子贞、郑公孙辄率领军队攻打宋国。
晋军攻打秦国。
秋,莒国人攻打我国东部边境。
襄公会同晋悼公、宋平公、卫献公、曹成公、莒犂比公、邾宣公、齐太子光、滕成公、薛伯、杞孝公、小邾穆公攻打郑国。
冬,盗贼杀死郑公子、公子发、公孙辄。
戍守郑虎牢。
楚公子贞率领军队救援郑国。
襄公从攻打郑国战役回国。
[传]
十年春,诸侯在柤地相会,这是为了会见吴王寿梦。三月癸丑,齐高厚作为太子光的相礼与诸侯先在钟离相会,不恭敬。士弱说:“高子作为太子的相礼会见诸侯,是为了保卫他们的国家,但都不恭敬,这是丢弃国家了,恐怕将不免于祸难吧!”夏四月戊午,在柤地相会。
晋荀偃、士匄请求攻打偪阳,把它作为宋向戌的封地。荀罃说:“城小而坚固,攻下来算不上勇武,攻不下遭人耻笑。”二人坚决请求。丙寅,包围了偪阳,攻不下来。孟氏的家臣秦堇父用人力拉着辎重车到达偪阳。偪阳人打开城门,诸侯的将士冲进门去。内城放下闸门,郰邑大夫叔梁纥双手托着闸门让攻进城的将士撤出。狄虒弥把大车的轮子拆下来蒙上皮甲作成大盾牌,左手拿盾牌,右手持戟,单领一队人马。孟献子说:“这就是《诗》所说的‘有力如虎’的人啊。”偪阳人把布从城上悬下来挑逗攻城的人,秦堇父拉着布登城,爬到靠近城垛,城上的人把布割断。秦堇父跌下城来,守城人又把布挂下来,秦堇父醒过来又爬上去,这样三次,守城人对此钦服,不再挂布。秦堇父退了下去,把断布带着在军中夸示游行了三天。
诸侯的军队在偪阳逗留很久了,荀偃、士匄向荀罃请求说:“雨季快到了,恐怕到时候难以回返,请下令退兵吧!”荀罃发怒,抓起小几案掷了过去,从两人中间穿过,说:“你们把两件事办成了再来跟我说话。我恐怕乱了军令,所以答应了你们的请求。你们已经劳动了国君、动用了诸侯,牵连我老头子到了这样地步,既没有建立武功,而又想增加我的罪,说:‘这实在是他下令退兵,不这样的话,城就攻下来了。’我又老又弱,还能再次承担罪责吗?七天之内攻不下城,一定要割下你们的脑袋!”
五月庚寅,荀偃、士匄率领士兵进攻偪阳,亲自冒着箭石的袭击。甲午,灭亡了偪阳。《春秋》记载说“遂灭偪阳”,是说这事是接着盟会发生的。晋国把偪阳作为向戌的封地,向戌辞谢说:“如果承蒙君王镇抚宋国,而以偪阳为寡君拓展疆土,臣子们就安心了,有什么比得上这样的赐予呢?如果专门赐给臣子我,就成了臣子劳动诸侯军队而为自己求得封地了,有什么罪比这更大的呢?谨此以死相请。”于是把偪阳交给宋平公。
宋平公在楚丘设享礼招待晋悼公,请求用《桑林》乐舞。荀罃辞谢。荀偃、士匄说:“诸侯中,鲁、宋那儿可以观看礼仪。鲁国有禘乐,宴请重要宾客及重大祭祀时用它。宋国用《桑林》乐舞接待国君,不也是可以的吗?”乐舞开始,乐师举着旌夏带领乐队进来,晋悼公害怕而退入厢房。撤除了旌夏,晋悼公参加享礼到结束,这才回国。到达著雍,晋悼公生病。占卜,从卜兆中见出是桑林之神作怪。荀偃、士匄想奔赴宋国去请求祈祷。荀罃不同意,说:“我们已经辞谢这一礼仪了,他们一定要这么做。假如有鬼神的话,应当把灾祸加在他们头上。”晋悼公病愈,带着偪阳国君回国,奉献于武宫,称他为夷人俘虏。偪阳,是妘姓国。晋悼公让周内史选择妘姓族嗣,把他们安顿在霍人,这是合乎礼的。
军队回到国内,孟献子以秦堇父为车右。秦堇父生秦丕兹,拜孔子为老师。
六月,楚子囊、郑子耳攻打宋国,军队驻扎在訾毋。庚午,包围了宋国,进攻桐门。
晋荀罃攻打秦国,报复秦国入侵晋国。
卫献公援救宋国,军队驻扎在襄牛。郑子展说:“一定要攻打卫国,不这样的话,就是不听从楚国。得罪了晋国,又得罪楚国,国家将会怎么样?”子驷说:“国家已经很困乏了!”子展说:“得罪了两个大国,一定会灭亡。困乏难道不比灭亡要好吗?”大夫们都以为子展说的不错。所以郑皇耳率领军队侵袭卫国,这是出于楚国的命令。孙文子占卜定是否要追击郑军,把卜兆献给定姜看。定姜问繇词怎么样。孙文子说:“征兆如同山陵,有人出外征战,丧失他们的英雄。”定姜说:“出征的人丧失英雄,对抵御敌人的人有利。大夫请考虑一下!”卫国人追击郑军,孙蒯在犬丘擒获了郑皇耳。
秋七月,楚子囊、郑子耳攻打我国西部边境。回兵时,包围萧邑。八月丙寅,攻下萧邑。九月,子耳侵袭宋北部边境。孟献子说:“郑国恐怕要有灾祸了吧!军队征战太频繁了。周天子尚且经不起多次用兵,何况郑国呢!有灾祸,恐怕降临在三位执政的身上吧!”
莒国人乘诸侯与楚争战的机会,所以攻打我国东部边境。
诸侯攻打郑国。齐崔杼让太子光先到晋军中,所以排次在滕君之前。己酉,军队驻扎在牛首。
起初,子驷与尉止有争执,在将要抵御诸侯军队时减少尉止的战车。尉止擒获敌人,子驷又和他争执,子驷抑制尉止说:“你的战车太多,是不合乎礼的。”于是不让他献俘。起初,子驷整顿田地疆界,司氏、堵氏、侯氏、子师氏都损失了田地。因此五族纠集一伙对子驷不满的人,凭藉群公子的族党以发动叛乱。这时候子驷为执政大夫,子国任司马,子耳任司空,子孔任司徒。冬十月戊辰,尉止、司臣、侯晋、堵女父、子师仆率领暴徒们入宫,早晨在西宫的朝廷上进攻执政,杀了子驷、子国、子耳,劫持郑简公到北宫。子孔事先听到风声,所以没死。《春秋》记载说“盗”,这是说作乱的人中间没有大夫。
子西听说发生叛乱,不加戒备便出门,收敛了尸体后就去追赶暴徒们,暴徒进入北宫,他于是回府发放皮甲。家中男女奴仆逃亡的很多,器物用具丢失不少。子产听说发生叛乱,安排好守门人,设置各负责官员,关闭府库,谨慎收藏,完善守备,把士兵排列成队伍后出门,具有战车十七辆,收敛了尸体后去北宫攻击暴徒们,子蟜率领国人帮助他,杀死尉止、子师仆,暴徒们全都被杀死。侯晋逃亡到晋国,堵女父、司臣、尉翩、司齐逃亡到宋国。
子孔掌握政权,制作盟书,规定官员各守其职,服从执政的命令。大夫、各部门官员、卿的嫡子不肯听从,子孔准备把不顺从的人全杀了。子产劝阻他,请他把盟书烧了。子孔不同意,说:“制作盟书是为了安定国家,因为众人发怒就烧了它,这就成了众人执政了,国家不也很难治理了吗?”子产说:“众人的怒气难以触犯,专权的欲望难以实现,把两件难事合在一起来安定国家,这是危险的方法。不如烧了盟书以安定众人,你得到了你所想要的,众人也得到安定,不也是可以的吗?专权的欲望不能达到,冒犯众人会引起祸患,你一定要听从他们。”于是在仓门外焚毁盟书,众人这才安定下来。
诸侯的军队修筑虎牢城墙并戍守虎牢。晋军修筑梧地及制地城墙,派士鲂、魏绛戍守。《春秋》记载说“戍郑虎牢”,虎牢这时不是郑国的领土,说“郑”,是表示将要归还郑国了。
郑国与晋国讲和。楚子囊救援郑国。十一月,诸侯的军队绕过郑都向南开进,到达阳陵。楚军不退。荀罃准备退兵,说:“现在我们避让楚军,楚军一定会骄傲,骄傲了就可以和他们交战了。”栾黡说:“避让楚国,是晋国的耻辱。会合诸侯却增加耻辱,还不如一死!我要单独进军。”军队于是前进。己亥,与楚军夹着颍水扎营。郑子蟜说:“诸侯都已经作好了撤回的准备,一定不会和楚国交战。顺从他们他们将退兵,不顺从他们他们也将退兵。诸侯退走,楚军必然包围我国。同样是要退兵,不如顺从楚国,也让楚国退兵。”夜间渡过颍水,与楚国人结盟。栾黡想攻打郑军,荀罃不同意,说:“是我们不能够抵御楚国,又不能够庇护郑国,郑国有什么罪?不如把这份怨恨让给楚国而回兵。现在攻打郑国的军队,楚国必定会救援他们,交战如果不能取胜,就会被诸侯嘲笑。取得胜利没有绝对把握,不如回去吧!”丁未,诸侯的军队回兵,侵袭了郑国北部边境后回国。楚国人也退回。
王叔陈生与伯舆争夺政权。周灵王站在伯舆一边,王叔陈生发怒而逃离。到达黄河边,周灵王请他回国,并杀死史狡以让他高兴。王叔陈生不肯回都,就住在黄河边。晋悼公派士匄调解王室纠纷,王叔与伯舆提出诉讼。王叔的家宰与伯舆的大夫瑕禽在周王的朝廷上争讼,士匄听取他们的申诉。王叔的家宰说:“蓬门小户的卑贱人家却都要凌驾于他上面的人,上面的人就很难安定了。”瑕禽说:“往昔平王东迁,我们七姓大夫跟随平王,牺牲全都具备,平王依赖他们,赐给他们以骍牛为牲品的重盟,说:‘世世代代不要失去职守。’如果是蓬门小户人家,他们能来到东方安居下来吗?而且天子依赖他们什么?现在自从王叔辅相天子后,政事依靠贿赂来完成,而任用宠臣专施刑罚。各有关官员,富得走油,我们能不落到蓬门小户的地步吗?请大国好好考虑一下!在下面的人有理不能得到申诉,那什么叫做公正呢?”士匄说:“天子所支持的,寡君也支持。天子所反对的,寡君也反对。”让王叔与伯舆相互对证,王叔拿不出令人信服的证据。王叔逃奔晋国。《春秋》不记载,是由于没向我国报告。单靖公任卿士,以辅佐王室。
元芳,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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