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书经

【原文】

 

盘庚五迁，将治亳殷，民咨胥怨，作《盘庚》三篇。

 

盘庚迁于殷①。民不适有居②，率吁众戚出，矢言③。曰：“我王来，既爰宅于兹④，重我民，无尽刘⑤。不能胥匡以生，卜稽曰其如台⑥？先王有服，恪谨天命，兹犹不常宁⑦；不常厥邑，于今五邦⑧。今不承于古，罔知天之断命⑨，矧曰其克从先王之烈⑩？若颠木之有由蘖⑪，天其永我命于兹新邑⑫，绍复先王之大业，厎绥四方⑬。”

 

盘庚斆于民，由乃在位⑭，以常旧服、正法度⑮，曰：“无或敢伏小人之攸箴⑯！”王命众，悉⑰至于庭。

 

【注释】

 

①盘庚迁于殷：盘庚，甲骨文作般庚，子姓，名旬，商王祖丁之子，阳甲之弟，商朝第二十位君主。阳甲死后，盘庚继位，为圣明之君。他为了解除水患，治理政事，决定迁都于殷（今河南安阳），史称“盘庚迁殷”。迁，迁徙，移都。殷，据考古考证，即今河南安阳的殷墟。

②民不适有居：适，言民不悦新邑。有，语气助词，无实义。

③率吁众戚出，矢言：率，用，因此。吁，呼。戚，指贵戚大臣，即帝王本姓的亲族。矢，陈述，告谕。

④我王来，既爰宅于兹：我王，盘庚自称。来，即自亳都奄地迁至殷都。爰宅，指变迁住址，迁移国都。宅，居住。兹，代词，这，此，指新城邑。

⑤重我民，无尽刘：重，重视、看重。刘，杀害。谓盘庚体恤百姓，为了保护百姓不致遭受洪水灾害而迁都。一说谓殷商的政治、军事斗争激烈，生态环境恶化，被迫迁都。《尚书今古文注疏》：“言民若为水所害，是我杀之，所谓思天下有溺，由己溺之，毋令其尽厄于水也。”⑥不能胥匡以生，卜稽曰其如台：胥，相互，匡，匡救，救助。卜，占卜，即以龟甲作占卜。稽，稽考。盘庚迁都心意已决，故没有违背卜筮之言。其，表未来。其如台〔yí〕，即将如何。台，疑问代词。意指既然不能相互匡救以生，只靠占卜稽考那是没有什么办法的

⑦先王有服，恪谨天命，兹犹不常宁：先王，指盘庚以往，殷商的先代君王。服，律法。恪，敬守、恭敬。谨，顺从、谨慎。兹犹，因此。犹，尚且。常，久。宁，安。

⑧不常厥邑，于今五邦：邑，都邑五邦，即五次迁都。邦，这里指国都。

⑨今不承于古，罔知天之断命：承，承继。断命，决断的主意。

⑩矧曰其克从先王之烈：矧〔shěn〕，况且，何况。曰其，即越其。克，能够。烈，事业，功绩。

⑪若颠木之有由蘖：颠，扑倒。由，谓枯木生芽。蘖，意指伐木所剩之处复萌芽。本句以颠木喻指旧都，以由蘖喻指新邑。

⑫天其永我命于兹新邑：永，长，久。新邑，即殷都。

⑬绍复先王之大业，厎绥四方：绍，继续。复，复兴、恢复。厎〔zhǐ〕，致，定。绥，安。

⑭盘庚斆于民，由乃在位：斆〔xiào〕，觉悟，开导。由，亦作猷、犹，古通“迪”、“道”、“告”。在位，指贵戚大臣。

⑮以常旧服、正法度：常，常法、常道。旧服，即指先王的旧制。正，整顿。

⑯无或敢伏小人之攸箴：无，通“毋”，不要。或，有人，有的人。伏，隐藏，遮掩。攸，所。箴〔zhēn〕，规诫，规劝。

⑰悉：都，皆，全。

 

【翻译】

 

盘庚迁都于殷，但是臣民百姓都不喜欢居住在新邑，于是，盘庚呼吁亲近的贵戚大臣，请他们外出告谕百姓说：“我们的君王迁到这里来，变更居所而住在新邑，是重视臣民百姓的生命，使我们不遭受杀害。倘若我们不能相互救助以求生存，即使做了占卜的结果，又将如何呢？按照先王的制度，必须恭敬谨慎地遵从天命，这样做了，尚且还不能长久安宁。由于不能长久地居住在一个地方，到现在为止已经迁徙了五次国都了。现在不继承先王的遗志，就不能晓知上天已经断定的命运，更何况是还谈什么继承先王的功业呢？譬如倒伏的枯木又生出了新枝，砍伐的残木又发出新芽一样，这是上帝要使我们的生命在这个新邑永续地绵延下去，要我们在此继续复兴先王伟大的功业，安定天下四方。”

 

盘庚教导臣民百姓，并晓谕在位的贵戚大臣，遵从先王的旧制，整饬法度，于是他说：“不要有人敢把我规诫百姓的话都隐瞒起来”于是，君王命令贵戚大臣都到朝廷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