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莱子(1)之弟子出取薪(2)，遇仲尼，反(3)以告，曰：“有人于彼，修上而趋下(4)，末偻而后耳(5)，视若营四海(6)，不知其谁氏之子。” 老莱子曰：“是丘也，召而来。” 仲尼至。曰：“丘，去汝躬矜与汝容知(7)，斯为君子矣。” 仲尼揖而退，蹙然(8)改容而问：“业可得进乎？” 老莱子曰：“夫不忍一世之伤，而骜万世之患(9)，抑固窭(10)邪？亡其略弗及邪(11)？惠以欢为，骜终身之丑，中民之行进焉耳(12)！相引以名，相结以隐(13)。与其誉尧而非桀，不如两忘而闭其所非誉(14)。反无非伤(15)也，动无非邪(16)也，圣人踌躇(17)以兴事，以每成功。奈何哉，其载(18)焉终矜尔！”
所属分类：外物
【注释】
(1)老莱子：楚国的贤人，隐者。
(2)出薪：打柴。
(3)反：通“返”。
(4)修上而趋下：修，长。趋，同“促”，短促。即上身长下肢短。
(5)末偻而后耳：末偻，背微曲。后耳，耳朵向后贴。
(6)视若营四海：形容目光远大，胸怀天下的样子。营：充满。
(7)去汝躬矜与汝容知：躬矜，矜持的态度。容知，智者的容貌。
(8)蹙然：局促不安的样子。
(9)不忍一世之伤而骜万世之患：骜，轻视。忽视。不忍一世的伤害而忽视了万世的祸害。
(10)抑固窭〔jù〕：抑，或，还是。固，本来。窭，浅陋，不足。
(11)亡其:转语，“或是”之意。略，智略。
(12)中民之行进焉耳：中等的人才所做的事情罢了。
(13)隐：私。
(14)两忘而闭其所誉：把尧之是和桀之非两者都忘掉，关闭自己对非的思虑。
(15)反无非伤：背反于物性，无不伤损。
(16)动无非邪：扰动心灵，无非是邪道。
(17)踌躇：戒慎。不得已而为之。
(18)载：行动，有意从事。
【译文】
老莱子的弟子出去打柴，碰到了孔子，于是回来告诉老师说：“那里有个人，上身长下肢短，背稍微有点儿驼，耳朵向后贴在头两边，一副目光远大，胸怀天下的样子，不知道他是哪个贵族之家的人？”
老莱子说：“他是孔丘。你去召他过来。”
孔子于是来到了老莱子跟前。老莱子对孔子说：“丘啊！放下你矜持的架子和你智者的派头，就可以成为君子了。”
孔子揖让而退，一脸局促不安地问道：“我的德业可有长进吗？”
老莱子说：“你不忍心一代人受损害却忽视了万世以后的祸害，是因为固陋呢，还是智略不及呢？以施惠于人以讨得别人的欢心，却忽视了终身的耻辱，这只是中等人才所做的事情罢了！以声誉为号召呼朋引类，以私利相结纳。与其赞誉尧而非议桀，不如把两者都忘掉。违背本性无不受损伤，搅扰心神无非是邪道。圣人总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去从事某种事业，所以总是成功。为什么你总骄矜自己的行为呢！”
元芳，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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