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林列传下 白话文翻译

所属分类:卷七十九下 儒林列传

《汉书》记载,鲁国人申公向浮丘伯学习《诗经》,为《诗经》作训诂,世人称之为鲁《诗经》;齐国人辕固也传授《诗经》,世人称之为齐《诗经》;燕国人韩婴也传授《诗经》,世人称之为韩《诗经》:这三家《诗经》,朝廷均设立博士。

赵国人毛苌也传授《诗经》,世人称之为毛氏《诗经》,没有设立博士。高诩,字季回,平原郡般县人。曾祖父高嘉,西汉元帝朝,在宫中教授元帝鲁《诗经》,后来官至上谷郡太守。父亲高容,年轻时继承家学,西汉哀帝、平帝年间担任光禄大夫。

因为父亲的职务,高诩在朝中担任侍郎。高氏家族世代讲授鲁《诗经》。高诩以注重信义,为官清廉,坚守节操而闻名。王莽篡位,父子二人以眼睛近视,逃回家乡,不在王莽新朝出仕为官。光武帝即位后,大司空宋弘举荐高诩,征召高诩,拜为郎官。后来,高诩担任符离县长,高诩辞去官职,又被征召,拜为博士。建武十一年,高诩担任大司农,在朝中,高诩以为人方正而著称。建武十三年,高诩在任上去世,光武帝赐予丧礼钱和墓地。

包咸,字子良,会稽郡曲阿县人。年轻时,包咸在学校读书,后来,又在长安求学,跟随博士右师(字细君)学习鲁《诗经》、《论语》。王莽末年,包咸返回家乡,在东海郡被赤眉军捉住,遭到羁押,有十余日,早晚间包咸诵读经书,泰然自若,贼人看到后,颇为惊讶,释放包咸。此后,包咸住在东海郡,建立学堂,教书授徒。光武帝即位,包咸回到家乡。郡太守黄谠任命包咸为户曹史,欲召包咸到家中来教授儿子。包咸说:“礼有来学,绝无往教。”黄谠听后,送儿子到包咸家学习。

后来,包咸被举荐为孝廉,在朝中担任郎中。建武年间,包咸受命教授皇太子《论语》,为《论语》作章句解释。光武帝拜包咸为谏议大夫、侍中、右中郎将。明帝永平五年,包咸转任大鸿胪。明帝每次召见,恩准包咸用手杖助行,进入宫殿,不用疾步行走,召见时,宫中侍从不直呼名字。明帝对经书、经传有疑问,则会派遣小黄门,到包咸住处来询问。

明帝感谢包咸有教育之恩,包咸生活清苦,特别赏赐包咸一些珍玩、束帛,俸禄在朝中上卿以上。包咸将明帝赏赐的钱财,全部分送学生中生活困苦者。后来,包咸病重,明帝到家中探视。明帝永平八年,包咸在任上去世,享年七十二岁。

儿子包福,受拜为郎中,入宫为和帝侍讲《论语》。

魏应,字君伯,任城县人。年轻时,魏应好学,建武初年,魏应向博士学习鲁《诗经》,闭门诵读,不结交外人,京师人为之称道。后来,魏应回到家乡,在郡府担任官吏,被举荐为明经,担任济阴王的文学官员。因为有病,魏应被免去官职。魏应在山林薮泽中教书,常有学生数百人。明帝永平初年,魏应被征召,受拜为博士,升任侍中。永平十三年,魏应升任大鸿胪。永平十八年,魏应担任光禄大夫。章帝建初四年,魏应担任五官中郎将,章帝下诏,召魏应入宫教授千乘王刘伉《诗经》。

魏应通晓经学,品学兼优,学生从远方来向魏应学习,登记在册的学生有数千人。章帝对魏应很尊敬,多次召见。魏应在皇帝面前侍讲经学,答疑解惑,章帝给予特别恩赏。当时,京师的儒生在白虎观讨论经学,辩论《五经》异同,章帝让魏应参加,专门掌握疑难解答。侍中淳于恭负责上奏章帝,章帝还亲临白虎观,犹如西汉宣帝朝在石渠阁讨论经学。第二年,魏应出任上党郡太守,又被召回朝中,担任骑都尉,在任上去世。

伏恭,字叔齐,琅琊郡东武县人,是司徒伏湛哥哥的儿子。伏湛的弟弟伏黯,字稚文,通晓齐《诗经》,为《诗经》改定章句,作注解九篇。伏黯官至光禄勋,没有子嗣,以伏恭为后嗣。

伏恭非常孝顺,对待继母很尊敬。年轻时,伏恭继承伏黯的家学,后来担任郎官。建武四年,伏恭出任剧县令。在任上十三年,以廉洁奉公,施惠于民,受到世人称赞。青州举荐伏恭政绩优异,太常考试经术,伏恭成绩第一,受拜为博士,升任常山郡太守。伏恭在郡里修建学校,亲自教书授徒,北部州郡很多人学习伏氏《诗经》。明帝永平二年,伏恭代替梁松担任太仆。永平四年,明帝亲临辟雍,在太学举行礼仪时,当场拜伏恭为司空,儒者以此为荣。

最初,伏恭的父亲伏黯为《诗经》撰写的章句繁多,伏恭减少一些浮华不实之辞,确定为二十万言。在司空任上九年,伏恭以有病乞骸骨,请求退休。明帝下诏,赐予伏恭一千石的俸禄,终身享受。永平十五年,明帝巡幸琅琊郡,召见伏恭,仍然以朝中对待三公的礼仪。章帝建初二年冬天,章帝举行飨礼,拜伏恭为三老。章帝元和元年,伏恭去世,享年九十岁,章帝恩准在明帝陵寝旁安葬。

儿子伏寿,官至东郡太守。

任末,字叔本,蜀郡繁县人。年轻时,任末学习齐《诗经》,在京师游学,教书授徒十余年。友人董奉德在洛阳病逝,任末亲自推着鹿车,载着董奉德的灵柩送往墓地安葬,因此而知名。郡府征召任末,拜为功曹,因身体有病,被免去职务。后来,任末为老师奔丧,在途中病逝。临终前,任末对哥哥的儿子任造讲:“一定要把我的尸骸送到老师门前,如果死者有知,魂灵不会惭愧;如果死者无知,埋入土中即可。”任造按照叔叔的遗嘱行事。

景鸾,字汉伯,广汉郡梓潼县人。年轻时,景鸾跟随老师学习经书,千里跋涉七州。景鸾通晓齐《诗经》、施氏《易经》,同时学习《河图》《洛书》和图谶,为《易经》《诗经》作注解,内容兼顾《河图》《洛书》,按照类别,编辑成《交集》;又撰写《礼内外记》,号称《礼略》;又从风角杂书中寻找例子,以证明图谶灵验,写作《兴道》一篇;还写作《月令章句》。景鸾一生著述,共计五十余万言。景鸾多次向朝廷上书,陈述补救灾异的道术。州郡征召,景鸾不肯任职。以寿终。

薛汉,字公子,淮阳郡人。家族世代有人学习韩《诗经》,父子均以整理章句而知名。薛汉从小继承父亲的学术,特别善于解释灾异、谶纬,教授学生数百人。建武初年,薛汉担任博士,接受诏命在宫中校订谶书。当时人谈到懂得《诗经》者,首推薛汉。明帝永平年间,薛汉担任千乘郡太守,政绩优异。后来因楚王谋反案,薛汉受到牵连,被捕入狱,死在狱中。学生中有犍为郡人杜抚、会稽郡人澹台敬伯、巨鹿郡人韩伯高较为知名。

杜抚,字叔和,犍为郡武阳县人。杜抚从小就很有才能,在薛汉处受教,校订韩《诗经》章句。后来,杜抚回到乡里教书授徒。杜抚性情沉静,好学乐道,行为举止均按照礼仪行事,有学生一千余人。杜抚接受骠骑将军东平王刘苍征召,及至刘苍回到封国就位,王府掾史全部被补为官属,不到一年,全部自我弹劾而回去。当时,杜抚在东平国担任大夫,不忍离去,刘苍听说后,赠送杜抚车马钱物,还是把杜抚送回家乡,恰逢太尉府征召。章帝建初年间,杜抚担任公车令,几个月后,在任上去世。杜抚生前,著有《诗题约义通》,在学者中流传,被人称为《杜君法》。

召驯,字伯春,九江郡寿春县人。曾祖父召信臣,在西汉元帝朝,担任少府。父亲在建武年间担任卷县令。召驯为人,倜傥不羁,不拘小节。

年轻时召驯学习韩《诗经》,博览群书,胸怀大志,重视义理,乡里人称赞召驯“德行恂恂召伯春”。召驯多次在州郡担任官职,后来接受司徒府征召。章帝建初元年,召驯升任骑都尉,在宫中为章帝侍讲,又担任左中郎将,入宫教授诸侯王。章帝赞赏召驯重义理,有学问,对召驯礼遇优渥。

后来,召驯出任陈留郡太守,章帝赐予刀剑、钱物。章帝元和二年,召驯担任河南郡大尹。章帝章和二年,召驯代替任隗,担任光禄勋,在任上去世。章帝赐予坟茔,葬在皇帝陵园。

孙休,官至青州刺史。

杨仁,字文义,巴郡阆中县人。建武年间,杨仁跟随老师学习韩《诗经》,数年后回家,在家中静居,教书授徒。后来,杨仁出仕做官,在郡府担任功曹,被举荐为孝廉,担任侍郎。太常上表,推荐杨仁为经学博士。杨仁认为自己年龄还不满五十岁,不应该受到举荐,上表太常,表示谦让。

明帝特地下诏,将杨仁补为北宫卫士令,又召见杨仁,就当前政事向杨仁咨询。杨仁回答说应该以宽和施政,选贤任能,罢黜骄横不法的皇亲国戚。杨仁上奏十二件事,都是当时要务。明帝听了,表示嘉赏,赏赐杨仁缣帛、金钱。

及至明帝驾崩,当时,外戚马氏在朝中势力很大,都争着入宫。杨仁身披铠甲,手持长戟,统率卫士,严守宫门,没有人再敢闯宫。章帝即位,马氏在章帝面前谮毁杨仁为人过于严厉,章帝内心清楚杨仁忠诚,更加信任杨仁,后来,章帝拜杨仁为什邡县令。在任上,杨仁宽厚施政,施惠于民,劝导县衙掾吏子弟,把他们送往学校学习。有通晓经术者,则向上司推荐,或者向朝廷推荐,因此,当地义学很兴盛。杨仁又组织百姓开垦荒地一千余顷。因为哥哥去世,杨仁要为哥哥服丧,辞去官职。

后来,杨仁受到司徒桓虞征召。司徒府有一个掾史叫宋章,贪赃枉法,杨仁不愿意与此人讲话、同席,当时人敬畏杨仁重视节操。后来,杨仁出任阆中县令,在任上去世。

赵晔,字长君,会稽郡山阴县人。年轻时,赵晔担任县吏,带着公文迎接郡府督邮,赵晔耻于充当厮役,抛弃车马离去。赵晔来到犍为郡资中县,向杜抚学习韩《诗经》,研究经术学问,时间长达二十年,杳无音讯,家里人为赵晔发丧,穿上孝服,直至杜抚辞世,赵晔才回到家乡。州部征召赵晔,补为从事,赵晔不肯就职。州部举荐赵晔为有道之士。后来,赵晔在家中去世。

赵晔撰写《吴越春秋》《诗细历神渊》。蔡邕来到会稽郡,读了《诗细历神渊》,叹息不已,认为比《论衡》写得好。蔡邕回到京师,将此书流传开来,学者们争相阅读此书。

当时,山阳郡人张匡,字文通,也学习韩《诗经》,撰写韩《诗经》章句。张匡被举荐为有道之士,朝廷征召担任博士。张匡不肯应召,在家中去世。

卫宏,字敬仲,东海国人。年轻时,卫宏与河南郡人郑兴一样,喜欢阅读古文经书。

最初,九江郡人谢曼卿专攻毛氏《诗经》,为《诗经》作训诂。卫宏跟随谢曼卿学习《诗经》,为毛氏《诗经》作序,颇得风雅意趣,今天仍然流传于世。再后来,卫宏跟随大司空杜林学习古文《尚书》,为古文《尚书》作训诂。济南郡人徐巡拜卫宏为老师,又跟随杜林学习,也是以儒学闻名。从此以后,古文《尚书》颇为兴盛。光武帝拜卫宏为议郎。

卫宏著《汉旧仪》四篇,在书中,记载西京长安旧事,还著有赋、颂、诔七篇,皆流传于世。

光武中兴以后,郑众、贾逵传授毛氏《诗经》,马融为毛氏《诗经》作传,郑玄为毛氏《诗经》作笺。

《汉书》记载,鲁国人高堂生,汉建国后传授《礼经》十七篇。瑕丘县人萧奋传授予同郡人后苍,后苍传授予梁国人戴德和戴德哥哥的儿子戴圣、沛国人庆普。戴德传授的《礼经》,世人称之为大戴礼;戴圣传授的《礼经》,世人称之为小戴礼;庆普传授的《礼经》,世人称之为庆氏礼。朝廷将三家均立于学官,设置博士。孔安国向朝廷献上《礼经》,有古文《礼经》五十六篇及《周官·礼经》六篇,在西汉,一直有人传授,但是没有形成名家。建武中兴以后,朝廷依然有大、小戴《礼经》博士,虽然有人传授,但儒林中没有显赫人物。建武年间,曹充学习庆氏《礼经》,传授予儿子曹褒,又撰写汉《礼经》,详情记载在《曹褒传》。

董钧,字文伯,犍为郡资中县人。董钧学习庆氏《礼经》。跟随大鸿胪王临学习。西汉平帝元始年间,董钧被举荐为明经,升任廪牺令,因为有病,辞去官职。建武年间,董钧被举荐为孝廉,受司徒府征召。

董钧通古博今,多次向朝廷谏言政事。明帝永平初年,董钧担任博士。当时,朝廷正在草创五郊祭祀典礼,以及宗庙祭祀礼乐,朝廷官员穿着的服饰、祭祀的仪式,董钧都参与制定,提出意见,很多意见被朝廷采纳,当时人称董钧为通儒。几次升任,董钧担任五官中郎将,仍然教学,教授的学生有百余人。因为某事,董钧被贬为骑都尉,在家中去世,享年七十余岁。

光武中兴以后,郑众传授《周官·礼经》,马融为《周官·礼经》作传,传授予郑玄,郑玄为《周官·礼经》作注。郑玄原来学习小戴《礼经》,后来,郑玄用古文《礼经》对比,取其中义理长处,加以整理,世人称之为郑氏《礼经学》。郑玄又为小戴《礼经》作注,写作《礼记》,共计四十九篇,通称为《三礼》。

《汉书》记载,齐国人胡母生(字子都)传授《公羊春秋》,传授予东平郡人嬴公,嬴公传授予东海郡人孟卿,孟卿传授予鲁国人眭孟,眭孟传授予东海郡人严彭祖、鲁国人颜安乐。严彭祖创立《严氏春秋》学,颜安乐创立颜氏《春秋》学,还有瑕丘江公传授《穀梁春秋》,三家《春秋》,朝廷都设立学官,设置博士。梁国太傅贾谊为《左氏春秋》作训诂,传授予赵国人贯公。

丁恭,字子然,山阳国东缗县人。丁恭学习《严氏公羊春秋》。丁恭的学问很好,贯通经义,教授学生,有数百人,州郡延请、征召,丁恭一概拒绝。建武初年,丁恭担任谏议大夫、博士,受赐爵关内侯。建武十一年,丁恭改任少府。很多儒生不远千里,前来向丁恭学习,登记在册的学生有数千人,当时人称丁恭为大儒。太常楼望、侍中承宫、长水校尉樊鯈等,都曾经向丁恭学习。建武二十年,光武帝拜丁恭为侍中、祭酒、骑都尉,与侍中刘昆一起,在光武帝左右侍奉,每当朝中有事,都会向他们咨询。丁恭在任上去世。

周泽,字穉(zhì)都,北海郡安丘县人。年轻时,周泽学习《严氏公羊春秋》,后来在家隐居,教书授徒,有学生数百人。建武末年,周泽接受大司马府征召,担任议曹祭酒。几个月后,经考试,周泽担任博士。中元元年,周泽改任渑池县令。周泽克己奉公,怜恤鳏寡孤独,受到当地官吏、百姓的爱戴。明帝永平五年,周泽升任右中郎将,永平十年,改任太常。

周泽为人果断,敢于直言进谏,多次在朝堂上谏诤。北地郡太守廖信贪赃枉法,被捕入狱,被罚没全部家产,明帝将罚没的财产分赠予当朝的清廉官员,只有周泽和光禄勋孙堪、大司农常冲领受这份赏赐。此事令当时的京师官员翕然失声,在位者相互勉励。

孙堪,字子穉,河南郡缑氏县人。孙堪通晓经学,有志向,坚守节操,清正廉洁,爱惜士大夫名誉,从未向他人索取一毫一厘,为人耿介,一意孤行。王莽末年,天下兵革蜂起,孙氏家族老弱躲藏在壁垒中,得到保护。孙堪则奋力死战,不惧陷入敌阵,无所回避,多次身受创伤。族中人多依赖孙堪得以存活。郡中为此叹服孙堪有勇、有义。

建武年间,孙堪在郡县出仕为官,在任上公正廉洁,得到的俸禄没有交予妻子,而是用以奉养宾客,担任县长、县吏,孙堪在任上卓有政绩,为当地官吏、百姓所敬仰。孙堪公私分明,坚持一尘不染。孙堪担任县令,拜谒郡府,行进缓慢,郡府守门亭长叱责孙堪的车夫,孙堪随即解下印绶,弃官而去。后来,孙堪担任左冯翊,因为对属下要求严苛,司隶校尉弹劾孙堪,被免官抵罪。几个月后,孙堪又受到朝廷征召,担任侍御史,转任尚书令。明帝永平十一年,孙堪担任光禄勋。

孙堪为官清廉,在任上行事果断,多次直言进谏,被明帝采纳。永平十八年,孙堪以身体有病,乞求退休,又受拜为侍中、骑都尉,在任上去世。孙堪的行为类似于周泽,京师人称二人为“二穉”。

永平十二年,明帝让周泽代理司徒,享受司徒(丞相)俸禄。周泽为人简易,缺少威仪,没有宰相风度。几个月后,周泽改任太常。在任上,周泽清廉,循规蹈矩,奉祀宗庙,毕恭毕敬,常睡卧在斋宫,妻子哀叹周泽年老有病,有时来关心一下,询问疾苦。周泽勃然大怒,说妻子擅入斋戒禁地,遂将妻子收捕,送往诏狱治罪。当时人责怪周泽做事太过分,有人讥讽周泽:“生世不谐,做了太常妻,一年三百六十日,三百五十九日斋。”永平十八年,明帝拜周泽为侍中、骑都尉。后来,在举行典礼时,周泽又担任朝中三老、五更。章帝建初年间,周泽退休回家,在家中去世。

钟兴,字次文,汝南郡汝阳县人。年轻时,钟兴跟随少府丁恭学习《严氏春秋》。丁恭推荐钟兴,说钟兴品学兼优,通晓经术,光武帝召见,向钟兴询问经义,钟兴对答如流,光武帝很欣赏,拜钟兴为郎中,稍后升任左中郎将。光武帝诏令钟兴,为《春秋》整理章句,删除烦琐,用以教授皇太子;又让宗室、诸侯跟随钟兴学习《春秋》章句,赐钟兴爵关内侯。钟兴自以为无功受禄,不敢接受爵位。光武帝说:“先生培养太子及诸侯王、列侯,功劳还不够大吗?”钟兴答:“这是臣的老师丁恭教育有功。”于是,光武帝又封了丁恭。钟兴仍然固辞,不肯接受爵位,后来,在任上去世。

甄宇,字长文,北海郡安丘县人。甄宇为人清心寡欲,学习《严氏春秋》,教授的学生有数百人。建武年间,甄宇在州部担任从事,接受朝廷征召,受拜为博士,稍后升任太子少傅,在任上去世。

甄宇将《春秋》传授给儿子甄普,甄普传授给儿子甄承。甄承勤奋好学,从未管过家中事务,教授的学生有数百人。儒生们对甄承三代人坚持传道授业,莫不钦敬,前来学习。建初年间,甄宇被举荐为孝廉,在梁国相任上去世。后世子孙,仍然坚持教授《春秋》。

楼望,字次子,陈留郡雍丘县人。年轻时,楼望学习《严氏春秋》,坚守节操,为人清白,在乡邻间有很好的声誉。建武年间,赵节王刘栩听说楼望,派遣使者带着玉帛延请楼望为老师,楼望没有答应。后来,楼望在郡府担任功曹。明帝永平初年,楼望担任侍中、越骑校尉,入宫为明帝侍讲《春秋》。永平十六年,楼望升任大司农。永平十八年,楼望代替周泽担任太常。章帝建初五年,因为某事,楼望被贬为太中大夫,又担任左中郎将,仍然坚持教书授徒。世人称楼望为儒宗,登记在册的学生有九千余人。和帝永元十二年,楼望在任上去世,享年八十岁,来参加葬礼的学生有数千人,儒生以此为荣。

程曾,字秀升,豫章郡南昌县人。程曾在长安受教,学习《严氏春秋》,前后有十余年,后来回到家乡,教书授徒。会稽郡人顾奉等数百人,聚集在程曾门下,向程曾学习《春秋》。程曾著书一百余篇,都是《五经》中的繁难内容,又著《孟子章句》。建初三年,程曾被举荐为孝廉,担任海西县令,在任上去世。

张玄,字君夏,河内郡河阳县人。年轻时,张玄学习《颜氏春秋》,兼通《春秋》诸家学派。建武初年,张玄被举荐为明经,补任弘农郡文学官,后转任陈仓县丞。张玄清心寡欲,专心于经学,在讲学时,可以忘记吃饭,遇到疑难问题,则引用诸家学派对比解释,让学生择其善者而从之。儒生们佩服张玄博闻多识,登记在册的学生,有一千余人。

最初,张玄担任县丞,曾到郡府汇报公事,不知道郡府诸曹的办公地点,郡府官吏让看门人叱责张玄。当时,琅琊郡人右扶风徐业,也是一名大儒,听说张玄是在学的学生,引来见面,与张玄一席长谈,大惊道:“今日相遇,真的解开了我的疑惑!”遂延请张玄登上郡府公堂,就疑难问题与张玄畅谈,达一日之久。

后来,张玄辞去官职,被举荐为孝廉,担任郎吏。恰逢《颜氏春秋》博士缺位,张玄在对策考试中成绩第一,授为博士。几个月后,儒生上表,说张玄兼通《严氏春秋》《冥氏春秋》,不应该只担任《颜氏春秋》博士。光武帝诏令,让张玄暂且回官署,还未来得及升迁,张玄去世。

李育,字符春,右扶风漆县人。年轻时,李育学习《公羊春秋》,博览群书,精益求精,在太学享有盛名,为同郡人班固所器重。班固上奏朝廷,把李育推荐给骠骑将军东平王刘苍,从此京师的皇亲国戚争相与李育交往,州郡也来延请李育,李育到任,后来以有病辞去职务。

李育选择偏僻的地方教书授徒,有学生数百人。在教学上,李育旁征博引,涉猎古代经学。李育曾经阅读《左氏春秋》,喜欢书中文采,但是认为《左氏春秋》没有领略圣人旨意,李育认为,前代儒生陈元、范升等人相互诘难,大多引用图谶,没有遵循义理。李育著《难左氏义》,论述了四十一事。

章帝建初元年,卫尉马廖举荐李育为方正,拜为议郎。后来,朝廷拜李育为博士。建初四年,章帝下诏,让李育与众儒生在白虎观辩论《五经》。李育引用《公羊春秋》诘难贾逵,皆以义理佐证,被大家认为是通儒。

后来,李育担任尚书令。及至马氏被贬黜,李育受到牵连,被免去职务。一年后,李育再次被征召,两次升迁,担任侍中,在任上去世。

何休,字邵公,任城郡樊县人。父亲何豹,曾担任少府。何休为人质朴,不善于言谈,但是心思缜密,精研《六经》,当时的儒生,无人可以比拟。何休是朝中列卿的子弟,奉诏受拜为郎中,这不是何休喜欢的职务,遂以有病辞职,也不肯在州郡做官,进退皆谨守礼仪。

太傅陈蕃征召何休,让何休参与政事。陈蕃被杀,何休受到牵连,被禁锢。之后,何休在家中著述《公羊春秋解诂》,甘守清贫,从未考虑过谋求官职钻营之事,时间长达十七年。何休为《孝经》《论语》作注、训诂,解释风角七分,全是关于经书典籍、图谶的内容,与世上已经成文的学说不同。何休又用《春秋》义理,指斥汉朝诸事六百余件,深得《公羊春秋》旨意。何休精通历法、算术,与老师博士羊弼一起,追述李育的思想,用以诘难《春秋》二传,著《公羊墨守》《左氏膏肓》《穀梁废疾》。

党锢解禁,何休受到司徒府征召。朝中公卿上表,称赞何休通晓经术,应该安排在皇帝身边,灵帝身边的近侍,心中不悦。灵帝拜何休为议郎,何休多次进献忠言。再后来,何休转任谏议大夫。灵帝光和五年,何休去世,享年五十四岁。

服虔,字子慎,最初叫服重,又名服祗,后改名为服虔,河南郡荥阳县人。年轻时,服虔甘守清贫,砥砺节操,坚守志向,后来进入太学学习。服虔有雅才,善于写文章,著述有《左氏春秋传解》,流传至今。服虔还用《左传》驳斥何休著述的汉朝诸事六十件。服虔被举荐为孝廉,稍后升迁。灵帝中平末年,服虔受拜为九江郡太守,后又被免职。恰逢天下大乱,服虔遂成为流浪客,病死在他乡。服虔生前著有赋、碑、诔、书记、连珠、九愤,共计十余篇。

颍容,字子严,陈国长平县人。颍容博学多识,熟悉《左氏春秋》,向太尉杨赐学习。郡府举荐颍容为孝廉,州部征召,公车署征召,颍容一概谢绝。献帝初平年间,颍容在荆州避乱,聚集生众一千余人。刘表任命颍容为武陵郡太守,颍容不肯就职。颍容生前著述《左氏春秋传条例》五万余言。献帝建安年间,颍容去世。

谢该,字文仪,南阳郡章陵县人。谢该通晓《左氏春秋》,是当时的名儒,有学生数千人。献帝建安年间,河东郡人乐详提出《左氏春秋》中的疑难问题,就数十件事情前来请教,谢该给予详细解释,后来编为书籍《谢氏释》,流传至今。

谢该出仕,担任公车府司马令,因为父母年老,谢该托病辞去官职。谢该欲返回家乡,恰巧荆州道路阻断,不能通行。少府孔融上书推荐谢该:“臣听说,高祖创立基业,依靠韩信、彭越等将领南征北战,依靠陆贾、叔孙通等儒生出谋献策,这些儒生熟读《诗经》《尚书》。光武中兴汉室,依靠吴汉、耿弇辅佐完成帝命,依靠范升、卫宏整理典章。两位先帝均能够文武兼用,奠定汉室宏业。陛下圣德英明,与二位先祖相同,遭遇厄运,三年后,得以继承大统。如今,尚父鹰扬,方叔翰飞,王师电鸷,群凶遭诛。朝廷已有偃武修文之举措。陛下应该访求名儒,整修礼仪,推行教化。臣注意到,原公车司马令谢该,有曾参、史鱼之品行,有卜商、言偃之修养,博学多识,通晓古今典籍,善于应对复杂政务,遇事明白,为人廉洁,笃信圣人明训。无论求诸远近,这样的人才都很少。犹如巨骨出于吴地,鹰隼落于陈庭,黄熊进入内门,猎长出两个脑袋,若非博闻多识之士,难以解释这样的疑难。隽不疑在北阙门前断定疑难,夏侯胜通过阴阳,识别天气常阴的缘由。通过这些事例,朝中士人愈发重视儒学。如今,谢该作为名儒,卓尔不群,堪比前代俊杰。近来,因为父母年老有病,谢该辞职回家,奉养双亲。由于道路阻断,尚未成行。让这样的良才,抱朴而归,跨越山河,沉沦于荆楚,臣担心,谢该会往而不返。再访求由余这样的贤士,譬如武丁访求傅说,岂不是徒增麻烦?臣愚以为,应该尽快召回谢该,诏令当地官员送返。楚人阻止荀子离开楚国,前汉从平原郡擢拔匡衡,这些都是尊儒重教,重视贤士的例子。”奏书递上,献帝下诏,即刻征召谢该,拜为议郎。谢该以寿终。

建武年间,郑兴、陈元传授《左氏春秋》。当时,尚书令韩歆上疏,谏言朝廷应为《左氏春秋》设立博士,范升与韩歆争执不下,无果而终。陈元上疏,为《左氏春秋》申辩。此后,朝廷以魏郡人李封为《左氏春秋》博士。有些腐儒冥顽不化,多次在朝堂上争论此事。及至李封去世,光武帝不再听从众人对此事的争论,不再续补博士。

许慎,字叔重,汝南郡召陵县人,为人敦厚。年轻时,许慎读了很多古书典籍,马融很欣赏许慎,当时人说:“五经无双许叔重。”后来,许慎在郡府担任功曹,被举荐为孝廉,两次升迁,担任洨县长,在家中去世。

最初,许慎认为《五经》对于人物的褒贬有很多不同处,许慎撰写《五经异义》,又著述《说文解字》十四篇,均流传于后世。

蔡玄,字叔陵,汝南郡南顿县人,通晓《五经》,有学生上千人,登记在册的学生,有一万六千人。朝廷、州郡征召,蔡玄一概谢绝。顺帝特地下诏,拜蔡玄为议郎,蔡玄进宫,为顺帝侍讲《五经》异同,颇符合顺帝的心意,后来担任侍中,出任弘农郡太守,在任上去世。

评论如下:自从光武中兴,战事停息,天下学子莫不专心于经学,尊儒崇教之风蔚然兴起。学子们穿着儒服,言必称先王,徜徉于庠序,各种各样的私塾学校,遍布于大小乡邑。追求经术学问的学子,不远万里,访求名师求学,学校修建得愈来愈漂亮。带着束脩来学习的学生,动辄成千上百。至于宿儒名师,有高义之称的学者,开门教授学生,编列在学籍的学生,甚至有万人之多。人人都说是师传祖法,不免有滥竽充数之辈混杂期间。有些学者,分门立户,以自己的学术思想,分庭抗礼,树立朋党,标新立异。对于儒学经典的解释,更是烦琐,对于章句的注解,穿凿附会,以迎合一家之言。扬雄讽刺道:“今日之学者,不仅在研究经学上辞藻华丽,而且还有所创新。”经书义理无二,义归有宗,饱学儒士不肯随意增减,通学儒士对这种随意注解,莫不嗤之以鼻,正像扬雄讲的“各门学派,各习其师”。那些通过经学考试,逐渐成名的高士,把经学理论进一步发展,这样的人,少之又少,大多数儒生,都是拘泥于章句解读。然而,儒生开口就是仁义道德,教授学生的,也都认为是在传授圣人理法。读书人懂得“君臣父子之纲”,居家者也能讲一些“改邪归正之理”。

桓帝、灵帝年间,君臣之道已经偏离正道,朝纲陵替多次出现危机,读书人中,中智以下的士人莫不在观望,天下已呈分崩离析之态。朝廷官员,执掌权柄的大臣,也在窥伺时机;天下俊杰,跃跃欲试。碍于儒生高谈阔论之经义,仍不敢以图侥幸,一旦有人诵读先王圣训,那些妄图谋逆者,就会有所收敛。譬如张温、皇甫嵩等,平定叛乱的功劳很大,其声望影响四海,无论有何等野心,哪怕俯仰顾盼间即可倾覆汉室,依然鞠躬尽瘁,在昏庸的皇权下,忍辱负重,领受诏命,解散聚集的军队,以纪律相约束,毫无怨言。及至汉室气数已尽,人神共愤,后来崛起的英雄,无论如何呼风唤雨,趁着汉室衰微之际,也只能以“禅让”结束汉室福祚。考察汉室衰微的整个过程,苟延残喘数十年,方才寿终正寝,这不正是儒学在其中发挥重要作用吗?因此说,先圣著作经典,后世学者勉力培养弟子,儒学教化之功,不可小觑。不遵循《春秋》行事,谋逆、弑杀的行为,将会比比皆是,儒学倡导的宗旨,仍在发挥作用!

赞辞如下:斯文未陵,亦各有承。涂分流别,专门并兴。精疏殊会,通阂相征。千载不作,渊原谁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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