鹪鹩巢林,不过一枝;鼹鼠饮河,不过满腹。弃人甚易,曰孤雏腐鼠;文名共仰,曰起凤腾蛟。为公乎,为私乎,惠帝问虾蟆;欲左左,欲右右,汤德及禽兽。鱼游于釜中,虽生不久;燕巢于幕上,栖身不安。妄自称奇,谓之辽东豕;其见甚小,譬如井底蛙。父恶子贤,谓是犁牛之子;父谦子拙,谓是豚犬之儿。出人群而独异,如鹤立鸡群;非配偶以相从,如雉求牡匹。天上石麟,夸小儿之迈众;人中骐骥,比君子之超凡。怡堂燕雀,不知后灾;瓮里醯鸡,安有广见。马牛襟裾,骂人不识礼仪;沐猴而冠,笑人见不恢宏。羊质虎皮,讥其有文无实;守株待兔,言其守拙无能。恶人如虎生翼,势必择人而食;志士如鹰在笼,自是凌霄有志。鲋鱼困涸辙,难待西江水,比人之甚窘;蛟龙得云雨,终非池中物,比人大有为。执牛耳,为人主盟;附骥尾,望人引带。鸿雁哀鸣,比小民之失所;狡兔三窟,诮贪人之巧营。风马牛势不相及,常山蛇首尾相应。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申以其扶之者众;千岁之龟,死而留甲,因其卜之则灵。大丈夫宁为鸡口,毋为牛后;士君子岂甘雌伏,定要雄飞。毋局促如辕下驹,毋委靡如牛马走。猩猩能言,不离走兽;鹦鹉能言,不离飞鸟。人惟有礼,庶可免相鼠之刺;若徒能言,夫何异禽兽之心。

【原文】

鹪鹩①巢林,不过一枝;鼹鼠饮河,不过满腹。弃人甚易,曰孤雏腐鼠;文名共仰,曰起凤腾蛟。为公乎,为私乎,惠帝问虾蟆;欲左左,欲右右,汤德及禽兽。鱼游于釜中,虽生不久;燕巢于幕上,栖身不安。妄自称奇,谓之辽东豕;其见甚小,譬如井底蛙。父恶子贤,谓是犁牛之子;父谦子拙,谓是豚犬之儿。出人群而独异,如鹤立鸡群;非配偶以相从,如雉求牡匹。天上石麟,夸小儿之迈众;人中骐骥,比君子之超凡。怡堂燕雀,不知后灾;瓮里醯鸡②,安有广见。马牛襟裾,骂人不识礼仪;沐猴而冠,笑人见不恢宏。羊质虎皮,讥其有文无实;守株待兔,言其守拙无能。恶人如虎生翼,势必择人而食;志士如鹰在笼,自是凌霄有志。鲋鱼困涸辙,难待西江水,比人之甚窘;蛟龙得云雨,终非池中物,比人大有为。执牛耳,为人主盟;附骥尾,望人引带。鸿雁哀鸣,比小民之失所;狡兔三窟,诮贪人之巧营。风马牛势不相及,常山蛇首尾相应。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申以其扶之者众;千岁之龟,死而留甲,因其卜之则灵。大丈夫宁为鸡口,毋为牛后;士君子岂甘雌伏,定要雄飞。毋局促如辕下驹,毋委靡如牛马走。猩猩能言,不离走兽;鹦鹉能言,不离飞鸟。人惟有礼,庶可免相鼠之刺;若徒能言,夫何异禽兽之心。

【注释】
 
①鹪鹩:《庄子·逍遥游》:“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
②醯鸡:昆虫名,即蠛蠓。常用以形容细小的东西。比喻眼界不广,见识浅薄。典出《庄子·田子方》中。
 
【解释】
 
鹪鹩在林间做巢,不过占一枝;鼹鼠在河边饮水,不过求满腹。国家弃人,像弃孤雏腐鼠,很是容易;文章出色,好似起凤腾蛟,真可钦佩。晋惠帝听见虾蟆叫,问左右道:“他们是为公的事情而来叫吗?还是为私的事情而来叫呢?”商王汤放开三面网,对禽兽道:“你们要向左去的就向左啊,要向右去的就向右啊!”鱼的游泳在釜中,虽生不久;燕的造巢在幕上,所虑极危。自称奇功的人,那神气像辽东豕;所见极小的人,那眼光像井底蛙。儿子的品格,比父亲好,叫做犁牛子;父在人面前,称儿子笨,说是豚犬儿。“鹤立鸡群”,是说才能的异;“雉求牡匹”,是说配偶的不合。“天上石麟”,是说小儿的出众;人中麒骥,是说君子的不凡。掌上的燕雀,哪晓得后灾;瓮里的醯鸡,哪里有大见识?骂人不懂礼义,说是牛马穿着襟裾;笑人没有见识,说是沐猴戴着帽儿。“羊质虎皮”,是说人徒有表面,没有实际;“守株待兔”,是说人只知死守,没有作为。恶人像大虫生翅,势必拣人而食;志士像老鹰在笼,常有冲霄之志。车辙中鲋鱼,等不及西江水,这是比喻人极穷困;蛟龙得云雨,终究不是池中物,这是比喻人大有作为。替人主盟,叫做“执牛耳”;望人引带,说是“附骥尾”。“鸿雁哀鸣”,是比灾民穷无所归;“狡兔三窟”,是诮贪人巧于营私。牛走顺风,马走逆风,风势不相及;常山的蛇,中段受击,首尾便相应。百足的虫,到死也不会僵,因为扶助的多;千年的龟,死后留壳,因为占卜极灵。大丈夫愿做鸡口,不愿做牛后;士君子定要雄飞,哪里肯雌伏?切莫局促像辕下驹,也勿委靡像牛马走。猩猩能说人语,可是脱不掉兽的本相;鹦鹉也能说人语,可是脱不掉鸟的本相。所以人必懂些礼义,才可免受相鼠的讥诮;若是只会说些说话,那就要像禽兽的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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