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的起源

许慎在《说文解字》中解释“道”是“ 所行道也 ”。意思是人们行走的道路。那么从何时起,“道”进入政治哲学领域的呢?目前比较一致的看法是从老子开始的 。
 
“道”是老子的哲学思想,在《道德经》一书中,老子认为“道”是“ 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 ”的恍恍惚惚、无处不在的隐形影像;是不可以语言表达的空虚无形的自然物体;是能小中见大,洞悉一切奥妙之门的把手。
 
老子的道学思想同时也深入法家的思想体系中,法家代表人物韩非子认为:“ 道者,万物之始、是非之纪也。是以明君守始以知万物之源,治纪以知善败之端。故虚静以待,令名自命也,令事自定也。虚则知实之情,静则知动者正。”(《韩非子·主道》) 韩非子的意思是:道是万物的本源,是判定是非的准则。因此,贤明的君主只要能把住这个本源,就可以了解事物的由来;研究这个准则,就可以了解事物成败的原因。所以,君主要用虚静的态度来对待一切,名称要从它自己所反映的内容去规定,事情要让它自身的性质去确定。虚心,才能知道事物的真相;静气,才能知道行动的善恶。在这里,韩非子把“道”看成是君王治国御臣的准则和方法,把道家“无为而治”的哲学思想运用到政治生活中去。
 
与此同时,韩非子还对“道”进行了唯物主义的改造,赋予了客观物质性的内容。他说:“ 道者,万物之所然也,万理之所稽也。”(《韩非子·解老》) 所以韩非子认为“道”是“理”的依据,“理”是“道”的体现。在“道”和“德”的关系问题上,韩非子认为“德”是“道”的功效。从而导致人们的抽象思维又有了新的飞跃,对实现规律性的认识更加深刻了。
 
不仅法家讲“道”,兵家也讲“道”。一部《孙子兵法》始终贯穿着“道”的宗旨。所不同的是,道家、法家讲“道”含蓄内敛,而兵家则明确实际,将抽象化的“道”演变得更加深入具体。例如《孙子兵法》中的“ 存亡之道 ”的“道”指的是利害关系和最终结果;而“ 主孰有道 ”的“道”则是指国君的品行和声望是否得到民众的拥护和爱戴,能否达到“ 上与下同 ”。另外关于孙子所主张的用兵有道的“道”则是“理”,用兵有道就是用兵有理,用兵有理就是“师出有名”。
 
兵家同时还用“义”来解释“道”。例如“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这个成语虽然出自孟子,但兵家经常把“得道”和“失道”的“道”解读为正义与非正义,把战争区分为正义战争和非正义战争。
 
儒家很少讲“道”,甚至对“道”的理论有些排斥,孔子说:“ 人能弘道,非道弘人。”(《论语·卫灵公》) 意思是“道”是从人的精神里演化出来的,而“道”自身不会对人的才智品行发生作用。这与老子提出的“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的观点是相互矛盾的。
 
虽然现在许多人都认为“道”的哲学思想是老子最先传授开来的,其实不然。根据史料记载,将“道”应用在政治哲学上最早可追溯到公元前706年。
 
《左传·桓公六年》记载:楚国武王熊通为了征服汉水以东地域,准备发兵攻打随国(今湖北随州一带),战斗之前,楚武王为了麻痹迷惑随国,预先组织了一次和谈。和谈之前,楚国大夫斗伯比(楚若敖熊仪的儿子,楚武王熊通的叔叔,任楚国令尹,为楚最高行政军事长官)对楚武王说:“楚国不能在汉水以东占据优势,原因完全在我们自己,如果我们现在扩军备战,用武力威逼,他们由于害怕,这些小国就会联合起来对付我们,所以不容易离间和分化。”
 
楚武王听了斗伯比的话后问道:“那依你该怎么办呢?”斗伯比接着说:“在汉水以东的国家中,随国最大,如果我们能够设法让随国自高自大,鄙视那些小国,小国就会对随国产生不满,他们之间就会离心离德,如果这样,就对我们楚国十分有利。”
 
楚武王接着问斗伯比,怎样才能使随国骄傲自大呢?斗伯比接着说:“这次随国来和谈的是少师(官名:少师、少傅、少保,‘三少’是随国当时最高行政官员),这个人骄傲狂妄,如果君王能利用和谈的机会,把我国优势掩盖起来,用疲弱的士卒展现给少师,就能让他更加骄傲自大。”大夫熊率且比对斗伯比说:“随国有季梁在,我们这样做又能有什么作用呢?”
 
楚国熊率且比提到的季梁是什么人?为什么他会讲随国只要有季梁在,斗伯比的计谋就不会发生作用?
 
季梁,湖北随州人,出生年代史料没有记载,据推测,季梁大约生于公元前750年左右,是春秋初期随国的政治家、思想家、军事家,被后人尊称为我国南方第一文人,诗人李白曾称赞他是“ 神农之后,随之大贤 ”。
 
随国有季梁这么一位计高谋远的贤巨,所以楚大夫熊率且比认为斗伯比的计谋可以骗得了少师,但骗不了季梁。但斗伯比仍然很自信,对武王说:“少师在随国很得国君信任,我们这样做主要是为下一步着想,是作长远考虑。”最终武王采纳了斗伯比的意见,故意把军容搞得杂乱无章,然后在军中接待少师。
 
少师看到楚国混乱的军营,疲弱的士卒,果然信以为真,回到随国后,把他看到的乱七八糟的楚国军事情报绘声绘色地向随侯作了汇报,然后建议随国马上出兵追击楚军,正当随侯同意少师的意见,准备下令出兵时,季梁站了出来,连忙进行阻止,他对随侯说:“君王何必着急呢?楚国的疲弱是假的,他是为了欺骗我们,我们千万不要上当。”为了进一步说服随侯,季梁又说:“ 臣闻小之能敌大也,小道大淫。所谓道,忠于民而信于神也。上思利民,忠也;祝史正辞,信也。 ”(《左传·桓公六年》)这段话的意思就是,据臣所知,小国之所以能够抵抗大国,是因为小国有道义而大国邪恶。什么是道?就是忠于百姓而信仰神明。高高在上的国君时时想到造福百姓,这就是忠;主持祭祀的史官真实不欺的祷告,这种行为就是信。
 
季梁说的“道”是目前所能知道的最早的“道”。季梁认为:造福百姓就是忠,忠于百姓就是道。在2700多年以前,季梁就已经把“道”的内涵升华到一个最高境界:“忠于民。”
 
“忠民”思想虽然与“爱民”“亲民”比较接近,但实质却大相径庭,不同点就在于所谓的“爱民”“亲民”的思想并没有完全摆正官民关系,依然是把自己摆在上位,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面对平民百姓。而“忠民”则不同,它与“为民”是近似的,都是把民众当作真正的主人,把自己摆在下位,用好仆(公仆)对待主人的态度。
 
遗憾的是,季梁“忠民”的道学理论并没有传承下来,反而被后来的儒学反其道而用之。“忠民”变成了“忠君”,一正一反,正好迎合了历代帝王的需求,以致“忠君”理论得以发展和延续,而“忠民”思想则随着老子的道学理论的诞生而灰飞烟灭,无影无踪。
 
可能有人认为:季梁的“道”有两层含意,一层是“忠于民”,还有一层是“信于神”,那么“信于神”又当如何解释呢?
 
对于这个问题我们可以从季梁在与随侯的对话中找到季梁关于“信于神”是什么含义的答案。
 
季梁说:“ 今民馁而君逞欲,祝史矫举以祭,臣不知其可也。”随侯说:“吾牲牷肥腯,粢盛丰备,何言不信? ”季梁说:“ 夫民,神之主也。是以圣王先成于民而后致力于神。 ”(《左传·桓公六年》)这段话的意思是:季梁认为现在国君安图享受,没有节制,而百姓却挨饿没有饭吃,而那些史官和庙祝用虚假的谎言和阿谀之词来祭祀,我真不知如何是好,这样怎能获得成功?而随侯对季梁的话不以为然,他说:我祭祀用的牲畜都是精挑细选,膘肥体壮,甚至连毛色都是一致的,其他祭品五谷杂粮十分完备,我这样做难道还不能得到神明的信任吗?季梁回答说:百姓,是神明的主人,因此古代圣王都是首先团结好百姓,然后才专心于神灵的事。
 
季梁虽然把“道”分解为“忠于民”和“信于神”两个方面,但季梁认为“信于神”是次要的,而“忠于民”则是主要的,为什么呢?因为民是神的主人,只有把老百姓的事情办好了,然后才是祭祀神明。而祭祀神明也是为了向神明告知老百姓的事情办好了,请神明放心。
 
如何向神明告知老百姓的事情已经办好了呢?季梁接着对随侯说:“在祭祀的时候,奉献膘肥体壮的牲畜,要告诉神明百姓都已经很有财力;奉献祭器里的谷物,要告诉神明百姓安乐而五谷丰登;在奉献甜酒时,要告诉神明全体君臣上下对待百姓都施行美德而没有邪恶之心。所谓的祭品芳香,就是说人心没有邪念。为了能使百姓乐和,所以要专心农耕,发展生产,务其三时,修明五教,亲和九族,要用实际行动来祭祀神明,这时国家做任何事情都会取得成功。如今百姓各有各的想法,鬼神没有了主人,仅由君王一个人祭祀神明,哪怕祭品再丰盛,态度再虔诚,也不会得到神明降福。”随侯听了季梁的话后很害怕,于是专心于本国之“道”,未出师楚国,楚国也没敢攻打随国。
 
从以上内容来看,季梁关于“ 信于神 ”的前提是“ 民为神主 ”,而“ 民为神主 ”的前提是“ 忠于民 ”,所以季梁要求君王:为了能使百姓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一定要搞好经济,发展生产,保证老百姓丰衣足食。同时还要务其三时,修明五教,亲和九族,用实际行动来祭祀神明。
 
那么季梁说的“ 三时、五教、九族 ”是什么意思呢?
 
季梁所说的“三时”指的是过去时、现在时、将来时,也就是我们现在通俗的说法:过去、现在和将来。有人解释“三时”是春、夏、秋三个季节,意思是季梁说这三个季节里老百姓要勤劳务农。这个解释与季梁的本意相去甚远,因为季梁谈话的对象是国君而非百姓,所以季梁所指的是国君和大臣都要长远树立“忠于民”的思想。把老百姓的事情做好并非是一时,或者是一阵子的事,而是要长长久久,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要一如既往地这样做下去。
 
而“五教”指的是“五常”之教,即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五种伦理道德。“九族”则是泛指亲属关系。季梁认为君王和官员不仅要发展经济,满足百姓的物质需求,提高老百姓的物质生活,同时还要加强思想建设,做到父亲要像个父亲,母亲要像个母亲,兄弟要分长次,子女要尽孝道,亲属之间要和睦相处,家和才能万事兴。
 
根据史料分析,老子大约诞生于公元前580年—前560年的春秋时期,与孔子、孙子是同时代人。老子的道学思想大约出现在公元前530年前后,孔子编写的《春秋》一书大约在公元前480年,与老子的《道德经》之间相差50年左右。季梁关于“忠于民”“民为神主”的道学思想出现在公元前706年,比老子的道学理论早近180年。
 
季梁的“道”与老子的“道”主要区别还不仅在时间年代上,更主要的是实质内容和理论方向,老子的“道”是无形无影的虚无世界;而季梁的“道”是“忠于民”“民为神主”,具有实质内容的哲学思想。这种哲学思想即使在2700多年以后的今天完全可以与“为民”的先进思想相媲美,仍然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
 
《素书》以“道”作为全书的总领,是建立在季梁的道学基础上的,前提都是“忠于民”“民为神主”。
 
但是,《素书》的“道”与季梁的“道”也有所不同,那么,它们之间有什么不同呢?在讲过老子的“道”,季梁的“道”之后,现在开始讲黄石公在《素书》中的“道”。 
元芳,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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