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

【原文】

子墨子谓鲁阳文君曰：“今有一人于此，羊牛犓豢，维人①但割而和之，食之不可胜食也，见人之作饼，则还然窃之，曰：‘舍②余食。’不知日月③安不足乎？其有窃疾乎？”鲁阳文君曰：“有窃疾也。”子墨子曰：“楚四竟④之田，旷芜而不可胜辟，[生僻字 言+乎]灵⑤数千，不可胜，见宋、郑之闲邑，则还然窃之，此与彼异乎？”鲁阳文君曰：“是犹彼也，实有窃疾也。”子墨子曰：“季孙绍与孟伯常治鲁国之政，不能相信，而祝于丛社，曰：‘苟使我和。’是犹弇其目，而祝于丛社也，‘若使我皆视’。岂不缪⑥哉！”子墨子谓骆滑氂曰：“吾闻子好勇。”骆滑氂曰：“然。我闻其乡有勇士焉，吾必从而杀之。”子墨子曰：“莫不欲与⑦其所好，度⑧其所恶。今子闻其乡有勇士焉，必从而杀之，是非好勇也，是恶勇也。”

【注释】

① 维人：“饔人”之误，掌宰割烹调的人。

② 舍：当为“予”之假（孙诒让说），给予。

③ 日月：疑“甘肥”之误。

④ 竟：通“境”。

⑤ [生僻字 言+乎]灵：疑为“泽虞”之误，“泽”：古代掌川泽之官。“虞”：掌山林之官。

⑥ 缪：通“谬”。

⑦ 与：通“举”，亲附。

⑧ 度：“斥”字本字“度”的形误，疏远的意思。

【翻译】

墨子对鲁阳文君说：“现在这里有这样一个人，他的牛羊牲畜，任由厨师宰割、烹调，吃都吃不完，但他看见人家做饼，就便捷地去偷窃，说：‘给我吃吧！’不知道这是他的甘肥食物不足呢，还是他有偷窃的毛病呢？”鲁阳文君说：“这是有偷窃病了。”墨子说：“楚国有四境之内的田地，空旷荒芜，开垦不完，空闲的土地好几千处，用都用不完，但是见到宋国、郑国的空城，还要便捷地窃取，这跟那个偷窃人家饼子的人有什么不同呢？”鲁阳文君说：“这就像那个人一样，确实患有偷窃病。”墨子说：“季孙绍与孟伯常治理鲁国的政事，互相不信任，就到丛林中的庙宇里祷告说：‘希望使我们和好。’这如同遮住了他们自己的眼睛，却在丛林中的庙宇里祷告说‘希望我们都能看到’。岂不荒谬吗？”墨子对骆滑氂说：“我听说你喜欢勇武。”骆滑氂说：“是的。我听说某个乡里有勇士，我一定要去杀他。”墨子说：“天下没有人不想帮助他所喜爱的人，疏远他所憎恶的人。现在你听到那个乡里有勇士，就一定去杀掉他，这不是喜爱勇武，而是憎恶勇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