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公十四年

【原文】
 
[经]
 
十有四年春〔1〕,王正月,莒子朱卒〔2〕。
 
夏,卫孙林父自晋归于卫。
 
秋,叔孙侨如如齐逆女。
 
郑公子喜帅师伐许〔3〕。
 
九月,侨如以夫人妇姜氏至自齐〔4〕。
 
冬十月庚寅,卫侯臧卒。
 
秦伯卒〔5〕。
 
【注释】
 
〔1〕十有四年:公元前577年。
〔2〕莒子朱:即莒渠丘公。
〔3〕公子喜:穆公子,字子罕。
〔4〕妇姜氏:时宣公夫人穆姜尚在,故称妇。
〔5〕秦伯:即秦桓公。杜注云不称名是未赴以名,参隐公七年传例。
 
 
【原文】
 
[传]
 
十四年春,卫侯如晋〔1〕,晋侯强见孙林父焉,定公不可。夏,卫侯既归,晋侯使郤犫送孙林父而见之。卫侯欲辞,定姜曰〔2〕:“不可。是先君宗卿之嗣也〔3〕,大国又以为请,不许,将亡。虽恶之,不犹愈于亡乎?君其忍之!安民而宥宗卿〔4〕,不亦可乎?”卫侯见而复之。
 
【注释】
 
〔1〕卫侯:卫定公。
〔2〕定姜:定公夫人。
〔3〕宗卿:同宗而任卿。此指孙良夫。
〔4〕宗卿:此指孙林父。孙林父出奔前为卫卿。
 
 
【原文】
 
卫侯飨苦成叔〔1〕,宁惠子相〔2〕。苦成叔傲。宁子曰:“苦成家其亡乎!古之为享食也,以观威仪、省祸福也。故《诗》曰:‘兕觥其觩,旨酒思柔,彼交匪傲,万福来求〔3〕。’今夫子傲,取祸之道也。”
 
【注释】
 
〔1〕飨:同“享”,设享礼招待。苦成叔:即郤犫。苦为其采邑,成为谥,叔为字。
〔2〕宁惠子:宁殖,卫大夫。
〔3〕所引诗见《诗·小雅·桑扈》。兕觥,用犀牛角制成的酒器。觩(qiú),角弯曲的样子。彼,同“匪”,非。交,同“徼”。求,聚。
 
 
【原文】
 
秋,宣伯如齐逆女。称族,尊君命也。
 
八月,郑子罕伐许,败焉。戊戌,郑伯复伐许。庚子,入其郛〔1〕。许人平以叔申之封〔2〕。
 
【注释】
 
〔1〕郛:外城。
〔2〕叔申之封:公孙申划定疆域的田地。成公四年,公孙申划定上一年所侵许田疆界,被许国人打败,至此同意割让。
 
 
【原文】
 
九月,侨如以夫人妇姜氏至自齐。舍族,尊夫人也。故君子曰:“《春秋》之称〔1〕,微而显〔2〕,志而晦〔3〕,婉而成章,尽而不汙〔4〕,惩恶而劝善。非圣人谁能修之?”
 
【注释】
 
〔1〕称:言论,记载。
〔2〕微:言辞不多。
〔3〕志而晦:叙事真实而意义幽深。
〔4〕尽:尽其事实,没有保留。汙:汙曲。
 
 
【原文】
 
卫侯有疾,使孔成子、宁惠子立敬姒之子衎以为大子〔1〕。
 
冬十月,卫定公卒。夫人姜氏既哭而息,见大子之不哀也,不内酌饮〔2〕。叹曰:“是夫也,将不唯卫国之败,其必始于未亡人!乌呼!天祸卫国也夫!吾不获鱄也使主社稷〔3〕。”大夫闻之,无不耸惧〔4〕。孙文子自是不敢舍其重器于卫〔5〕,尽置诸戚〔6〕,而甚善晋大夫。
 
【注释】
 
〔1〕孔成子:孔达之子孔烝biang。敬姒:卫定公妾。
〔2〕内:同“纳”。酌:同“勺”。酌饮,指吃粗食饮水,是守丧之礼。
〔3〕鱄:太子衎的弟弟。
〔4〕耸惧:悚惧。
〔5〕孙文子:孙林父。舍:放置。重器:宝器。
〔6〕戚:孙林父的封邑。
 
【翻译】
 
[经]
 
十四年春,周历正月,莒渠丘公朱去世。
 
夏,卫孙林父从晋国回到卫国。
 
秋,叔孙侨如去齐国迎亲。
 
郑公子喜率领军队攻打许国。
 
九月,侨如带着成公夫人姜氏从齐国回来。
 
冬十月庚寅,卫定公臧去世。
 
秦桓公去世。
 
[传]
 
十四年春,卫定公去晋国,晋厉公坚持要卫定公接见孙林父,卫定公不答应。夏,卫定公回国后,晋厉公派郤犫送孙林父去卫国见他。卫定公想拒绝,定姜说:“不行。这个人是先君的宗卿的后人,大国又为他说情,不同意,国家将会灭亡。虽然厌恶他,但总比国家灭亡要好些吧?君王还是忍耐一下吧!安定人民而原谅宗卿,不也是可以的吗?”卫定公便接见了孙林父,恢复了他的官职与采邑。
 
卫定公设享礼招待郤犫,宁惠子任相礼。郤犫神色傲慢。宁惠子说:“郤氏恐怕要被灭亡了吧!古时候举行享礼,是为了展示威仪、省察祸福。因此《诗》曰:‘牛角杯儿弯弯,美酒性儿柔软。不求侥幸不骄傲,万福聚齐遂心愿。’如今这位先生态度傲慢,是取祸之道。”
 
秋,宣伯去齐国迎亲。《春秋》称呼他的族名“叔孙”,是因为尊重国君的命令。
 
八月,郑子罕攻打许国,被打败。戊戌,郑成公再次攻打许国。庚子,攻入许国外城。许国人答应以割让当年叔申划定的田地为条件与郑国讲和。
 
九月,宣伯带着夫人姜氏从齐国来到。《春秋》不称他族名,是由于尊重夫人。所以君子说:“《春秋》的记载,言辞不多而意义显明,叙事真实而意义幽深,用语委婉而顺理成章,尽其事实而无所歪曲,警戒邪恶而奖励善良。不是圣人,谁能够撰写?”
 
卫定公生病,让孔成子、宁惠子立敬姒的儿子衎为太子。
 
冬十月,卫定公去世。夫人姜氏哭完后休息,见太子一点不哀伤,也不按规定吃粗食饮水。她叹息说:“这个人啊,将要不仅仅使卫国败坏,受害的一定从我这未亡人开始!天哪!这是上天降祸给卫国吧!让我没能得到让鱄来做国君。”大夫们听到后,没有一个不感到害怕。孙林父从此不敢把值钱的东西放在都城,全都放在戚邑,同时特别与晋国的大夫们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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