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斋随笔

【原文】

 

《文选》编李陵、苏武诗凡七篇（2），人多疑“俯观江汉流”之语，以为苏武在长安所作，何为乃及江汉？东坡云皆后人所拟也（3）。予观李诗云“独有盈觞酒，与子结绸缪”，盈字正惠帝讳（4），汉法触讳者有罪，不应陵敢用之，益知坡公之言为可信也。

 

【注释】

 

（1）李陵（？—前74）：飞将军李广孙，西汉名将。

 

（2）苏武（？—前60）：京兆杜陵（今陕西西安）人。汉武帝天汉元年（前100）出使匈奴，被扣留。匈奴胁其投降，苏武不屈，被放逐到北海，使牧公羊，羊产子乃释放。苏武持汉节牧羊十九年，节旄尽落。昭帝时苏武得以归国。按，《文选》所录苏、李诗，是较早的汉代文人五言诗，而是否为李陵、苏武所作，历来存在争论。

 

（3）东坡云皆后人所拟也：见苏轼《答刘沔都曹书》，其《题〈文选〉》一文也认为是伪作，而《书〈黄子思诗集〉后》《书苏李诗后》则并不以其为伪，可见苏轼对此的态度是模棱两可的。

 

（4）盈字正惠帝讳：汉惠帝刘盈是西汉第二代皇帝。按，古代帝王立七庙，对其世次疏远之祖，则依制迁走神主藏于远祖之庙，如此则可“已祧不讳”（陈垣《史讳举例》卷五）。《古诗十九首》有“盈盈楼上女”“馨香盈怀袖”“盈盈一水间”之句，都不避盈字，此皆“已祧不讳”之证。因为李陵所处时代上距惠帝未超过七世，故本则引诗应非其所作。

 

【翻译】

 

《文选》编入李陵、苏武诗共七篇，很多人怀疑“俯观江汉流”这句诗，认为这是苏武在长安作的诗，为什么提到江汉？东坡说都是后人托名所作。我读李陵诗说“独有盈觞酒，与子结绸缪”，盈字正是汉惠帝名讳，汉朝法律触犯帝讳者有罪，李陵应不敢用此字，由此更知坡公的话是可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