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斋随笔

【原文】

 

汉顺帝时，西羌叛（2），遣征西将军马贤将十万人讨之（3）。武都太守马融上疏曰（4）：“贤处处留滞，必有溃叛之变。臣愿请贤所不用关东兵五千（5），裁假部队之号，尽力率厉，三旬之中必克破之。”不从。贤果与羌战败，父子皆没，羌遂寇三辅（6），烧园陵（7）。诏武都太守赵冲督河西四郡兵追击（8）。安定上计掾皇甫规上疏曰（9）：“臣比年以来，数陈便宜（10）。羌戎未动，策其将反，马贤始出，知其必败。愿假臣屯列坐食之兵五千（11），出其不意，与冲共相首尾。土地山谷，臣所晓习，可不烦方寸之印、尺帛之赐，可以涤患。”帝不能用。赵冲击羌不利，羌寇充斥，凉部震恐（12），冲战死，累年然后定。案，马融、皇甫规之言，晓然易见，而所请兵皆不过五千，然讫不肯从，乃知宣帝纳用赵充国之册为不易得（13），所谓明主可为忠言也。

 

【注释】

 

（1）马融（76—166）：扶风茂陵（今陕西兴平）人。东汉经学大师，曾任武都、南郡太守等职。皇甫规（104—174）：安定朝那（今宁夏彭阳）人。东汉名将，学者。

 

（2）西羌：中国古代西部少数民族，分布在今甘、青、川三省一带，以游牧为主。今日之羌族，主要聚居于四川北川、茂县、汶川等地。

 

（3）马贤（？—141）：历任护羌校尉、弘农太守、征西将军，屡破羌人。

 

（4）武都：郡名。汉置，治武都（今甘肃西和），后移治所于下辨（今甘肃成县）

 

（5）关东：函谷关以东。

 

（6）三辅：汉代治理京畿地区有三职官，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合称三辅。后来以三辅指京畿之地。

 

（7）园陵：指皇家园陵。

 

（8）武都太守赵冲：误，赵冲时为武威太守。河西四郡：武威郡、张掖郡、酒泉郡、敦煌郡，今皆属甘肃。

 

（9）安定：郡名。汉置，治所在高平（今宁夏固原）。上计掾：负责年终上报地方情况的吏员。

 

（10）便（biàn）宜：对某事有利的情况。

 

（11）坐食：不劳而食。

 

（12）凉部：凉州刺史部。汉武帝时，分天下为十三州，各置刺史，凉州刺史部下辖陇西、天水、安定、北地、酒泉、张掖、敦煌、武威、金城、西海共十郡。

 

（13）宣帝纳用赵充国之册：赵充国，西汉名将，熟知匈奴、氐、羌诸族。神爵元年（前61），汉宣帝采纳赵充国计策，平定羌人叛乱，实行屯田，次年，诸羌请降。册，同“策”。

 

【翻译】

 

汉顺帝时，西羌反叛，朝廷派征西将军马贤领兵十万征讨。武都太守马融上奏说：“马贤处处滞留，必会发生溃乱叛变。臣愿率领马贤所不用关东兵五千，借用部队番号，尽力以身作则鼓舞士兵，三十天之内必定打败西羌。”朝廷没有采纳。马贤果然被西羌打败，父子皆战死，西羌乘势侵扰三辅地区，焚毁皇家陵园。诏令武都太宗赵冲统领河西四郡之兵追击西羌。安定郡上计掾皇甫规上疏说：“臣近年以来，多次陈奏对付西羌的策略。西羌还未兴兵，就知道它即将反叛，马贤刚一出征，就知道他必败无疑。请给臣屯列未用之兵五千，出其不意，与赵冲首尾夹击。这一带山川地理，臣非常熟悉，可不用朝廷封官授职，也不费钱粮军饷，就能消除边患。”皇帝没有采纳。赵冲攻打西羌不利，羌寇四处充斥，凉州震恐，赵冲战死，又多年征战才平定叛乱。案，马融、皇甫规的话，清楚明白，并且所要的兵都不过五千，朝廷却始终不答应，由此可知汉宣帝采纳赵充国的策略是很难得的，所谓英明君主才可以向其进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