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斋随笔

【原文】

 

汉武帝杀戾太子（2），田千秋讼太子冤，曰：“子弄父兵当何罪？”帝大感悟，曰：“父子之间，人所难言也。公独明其不然，公当遂为吾辅佐。”遂拜为丞相。光武废郭后（3），郅恽言曰：“夫妇之好，父不能得之于子，况臣能得之于君乎！是臣所不敢言。虽然，愿陛下念其可否之计，无令天下有议社稷而已（4）。”帝曰：“恽善恕己量主。”遂以郭氏为中山王太后（5），卒以寿终。此二人者，可谓善处人骨肉之间，谏不费词，婉而能入者矣。

 

【注释】

 

（1）田千秋：即车千秋，长陵（今陕西咸阳）人。汉武帝时为高寝郎，上书辩戾太子冤屈，拜大鸿胪，迁丞相。昭帝时，因其年老特许乘小车入朝，故称“车丞相”。郅恽（yùn）：西平（今属河南）人。汉光武帝时，授皇太子《韩诗》，侍讲殿中，迁长沙太守。

 

（2）戾太子：即刘据（前128—前91），汉武帝嫡长子，受江充诬陷而举兵，兵败逃亡，自杀。其孙刘询即位为汉宣帝，追谥“戾”，史称戾太子。

 

（3）光武：即汉光武帝刘秀，东汉开国皇帝。郭后：即郭圣通（6—52），真定藁城（今河北石家庄）人。光武帝皇后，建武十七年（41）被废，旋封为中山王太后，其后，改封为沛国太后。

 

（4）社稷：土神与谷神，古时重农，君主都祭祀社稷，后来就以社稷代指国家。

 

（5）中山：汉高祖时置中山郡，汉景帝三年（前154）置中山国，在今河北唐县、定州一带。

 

【翻译】

 

汉武帝杀了戾太子，田千秋为太子诉冤，说：“儿子把玩父亲的兵器应该判个什么罪？”武帝深为感悟，说：“父子之间的事，外人不好说话。您能说明事情并非如此，您应该成为我的辅佐。”于是拜为丞相。汉光武帝废郭皇后，郅恽进言说：“夫妇关系，父子之间也是不好谈论的，何况君臣之间呢！所以臣不敢评议。即使如此，也希望陛下好好考虑是否妥当，不要让天下人议论朝廷就好。”光武帝说：“郅恽善于以恕己之心体谅君主。”于是封郭氏为中山王太后，最后得以善终。田千秋、郅恽二人，可谓善于协调父子、夫妇之间的关系，说话简明扼要，委婉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