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公十二年
【原文】
[经]
十有二年春〔1〕,齐高偃帅师纳北燕伯于阳〔2〕。
三月壬申,郑伯嘉卒。
夏,宋公使华定来聘〔3〕。
公如晋,至河乃复。
五月,葬郑简公。
楚杀其大夫成熊〔4〕。
秋七月。
冬十月,公子慭出奔齐。
楚子伐徐〔5〕。
晋伐鲜虞〔6〕。
【注释】
〔1〕十有二年:公元前530年。
〔2〕高偃:一作高酀,高傒玄孙。阳:一作唐,在今河北顺平县西,唐县东北。
〔3〕宋公:宋元公。
〔4〕成熊:传作“成虎”,或以为熊为名,虎为字。
〔5〕楚子:楚灵王。
〔6〕鲜虞:白狄的别种,都城在今河北正定县北。战国时为中山国。
【原文】
[传]
十二年春,齐高偃纳北燕伯款于唐,因其众也〔1〕。
三月,郑简公卒,将为葬除〔2〕。及游氏之庙〔3〕,将毁焉。子大叔使其除徒执用以立〔4〕,而无庸毁〔5〕,曰:“子产过女,而问何故不毁〔6〕,乃曰,不忍庙也!诺,将毁矣!”既如是,子产乃使辟之〔7〕。司墓之室〔8〕,有当道者,毁之,则朝而塴〔9〕;弗毁,则日中而塴。子大叔请毁之,曰:“无若诸侯之宾何〔10〕?”子产曰:“诸侯之宾,能来会吾丧,岂惮日中?无损于宾,而民不害,何故不为?”遂弗毁,日中而葬。君子谓:“子产于是乎知礼。礼,无毁人以自成也。”
【注释】
〔1〕因其众:杜注:“言因唐众欲纳之,故得先入唐。”
〔2〕葬除:为出殡而清道。
〔3〕游氏之庙:游氏祖庙,即子太叔祖庙。
〔4〕除徒:清道的役夫。用:工具。
〔5〕无庸:不要。
〔6〕而:如果。
〔7〕辟:避开,另走他道。
〔8〕司墓:墓大夫,管公墓的大夫。
〔9〕塴(bèng):葬时下棺入土。毁之则路近,可及朝下葬,不毁则绕道,中午才能下葬。
〔10〕诸侯之宾:各国来使。因日中下葬,恐各国大夫不高兴。
【原文】
夏,宋华定来聘,通嗣君也。享之,为赋《蓼萧》〔1〕,弗知,又不答赋。昭子曰〔2〕:“必亡。宴语之不怀〔3〕,宠光之不宣〔4〕,令德之不知,同福之不受,将何以在?”
【注释】
〔1〕蓼萧:《诗·小雅》篇名,是诸侯在宴会中祝颂周王的诗。中有“燕笑语兮,是以有誉处兮”句,言宴会快乐;有“既见君子,为宠为光”句,赞扬宾客;有“宜兄宜弟,令德寿岂”,赞宾客美德;有“万福攸同”句,谓同享福禄。华定不知诗意,故昭子一一指摘他。
〔2〕昭子:叔孙婼。
〔3〕怀:思念。
〔4〕宣:扬。
【原文】
齐侯、卫侯、郑伯如晋〔1〕,朝嗣君也〔2〕。公如晋,至河乃复。取郠之役,莒人愬于晋,晋有平公之丧,未之治也,故辞公〔3〕。公子慭遂如晋。晋侯享诸侯,子产相郑伯辞于享,请免丧而后听命。晋人许之,礼也。晋侯以齐侯宴〔4〕,中行穆子相〔5〕。投壶,晋侯先。穆子曰:“有酒如淮,有肉如坻〔6〕。寡君中此,为诸侯师〔7〕。”中之。齐侯举矢,曰:“有酒如渑〔8〕,有肉如陵。寡人中此,与君代兴。”亦中之。伯瑕谓穆子曰〔9〕:“子失辞。吾固师诸侯矣,壶何为焉?其以中俊也〔10〕。齐君弱吾君,归弗来矣。”穆子曰:“吾军帅强御〔11〕,卒乘竞劝,今犹古也,齐将何事?”公孙傁趋进曰〔12〕:“日旰君勤〔13〕,可以出矣。”以齐侯出。
【注释】
〔1〕齐侯:齐景公。卫侯:卫灵公。郑伯:郑定公,简公子。
〔2〕嗣君:晋昭公。
〔3〕辞:不接受朝见。
〔4〕以:与。
〔5〕中行穆子:荀吴。
〔6〕坻:水中高地。
〔7〕师:长。
〔8〕渑:渑水,在今山东境内。
〔9〕伯瑕:士文伯。
〔10〕杜注:“言投壶中,不足为俊异。”
〔11〕强御:即强梁,刚强有力。
〔12〕公孙傁:齐大夫。
〔13〕旰:晚。勤:劳。
【原文】
楚子谓成虎若敖之余也〔1〕,遂杀之。或谮成虎于楚子,成虎知之而不能行。书曰:“楚杀其大夫成虎。”怀宠也。
六月,葬郑简公。
【注释】
〔1〕成虎:为令尹子玉之孙,出若敖氏。此时若敖氏之支鬥氏被逐已七十馀年,楚灵王以此理由杀之,为托词。
【原文】
晋荀吴伪会齐师者,假道于鲜虞,遂入昔阳〔1〕。秋八月壬午,灭肥,以肥子绵皋归〔2〕。
周原伯绞虐其舆臣〔3〕,使曹逃〔4〕。冬十月壬申朔,原舆人逐绞而立公子跪寻〔5〕,绞奔郊〔6〕。
【注释】
〔1〕昔阳:在今河北晋州市西。或谓为鲜虞属国鼓国之都城。
〔2〕肥:鲜虞属国,在今河北藁城县。
〔3〕原伯绞:周大夫。舆臣:众臣。
〔4〕曹:群。
〔5〕公子跪寻:绞弟。
〔6〕郊:周地。
【原文】
甘简公无子〔1〕,立其弟过。过将去成、景之族〔2〕。成、景之族赂刘献公〔3〕,丙申,杀甘悼公〔4〕,而立成公之孙鰌〔5〕。丁酉,杀献大子之傅庾皮之子过〔6〕。杀瑕辛于市,及宫嬖绰、王孙没、刘州鸠、阴忌、老阳子〔7〕。
【注释】
〔1〕甘简公:周卿士。
〔2〕成、景:皆过之先君。
〔3〕刘献公:周卿士,刘定公之子。
〔4〕悼公:即过。
〔5〕鰌:平公。
〔6〕献大子:或为王太子寿。
〔7〕杜注:“六子,周大夫,及庾过,皆甘悼公之党。”
【原文】
季平子立,而不礼于南蒯〔1〕。南蒯谓子仲〔2〕:“吾出季氏,而归其室于公,子更其位〔3〕,我以费为公臣。”子仲许之。南蒯语叔仲穆子〔4〕,且告之故。
【注释】
〔1〕南蒯:南遗之子,季氏费邑宰。
〔2〕子仲:公子慭。
〔3〕更:代。
〔4〕穆子:叔仲带之子叔仲小。
【原文】
季悼子之卒也〔1〕,叔孙昭子以再命为卿。及平子伐莒,克之,更受三命。叔仲子欲构二家〔2〕,谓平子曰:“三命逾父兄,非礼也。”平子曰:“然。”故使昭子〔3〕。昭子曰:“叔孙氏有家祸,杀適立庶,故婼也及此。若因祸以毙之,则闻命矣。若不废君命,则固有著矣〔4〕。”昭子朝,而命吏曰:“婼将与季氏讼,书辞无颇〔5〕。”季孙惧,而归罪于叔仲子。故叔仲小、南蒯、公子慭谋季氏。慭告公,而遂从公如晋。南蒯惧不克,以费叛如齐。子仲还,及卫,闻乱,逃介而先。及郊,闻费叛,遂奔齐。
【注释】
〔1〕季悼子:季武子之子,平子之父。
〔2〕叔仲子:即叔仲小。
〔3〕使昭子:杜注:“使昭子自贬黜。”
〔4〕著:朝位。
〔5〕颇:偏。
【原文】
南蒯之将叛也,其乡人或知之,过之而叹,且言曰:“恤恤乎〔1〕,湫乎〔2〕,攸乎〔3〕!深思而浅谋,迩身而远志,家臣而君图,有人矣哉〔4〕!”
【注释】
〔1〕恤恤:忧愁。
〔2〕湫:愁。
〔3〕攸:忧。
〔4〕人:人才。
【原文】
南蒯枚筮之〔1〕,遇《坤》之《比》〔2〕,曰:“黄裳元吉。”以为大吉也,示子服惠伯,曰:“即欲有事〔3〕,何如?”惠伯曰:“吾尝学此矣,忠信之事则可,不然必败。外强内温〔4〕,忠也。和以率贞〔5〕,信也。故曰‘黄裳元吉’。黄,中之色也〔6〕。裳〔7〕,下之饰也。元,善之长也。中不忠,不得其色。下不共,不得其饰。事不善,不得其极〔8〕。外内倡和为忠,率事以信为共,供养三德为善〔9〕,非此三者弗当。且夫《易》,不可以占险,将何事也?且可饰乎〔10〕?中美能黄,上美为元,下美则裳,参成可筮〔11〕。犹有阙也〔12〕,筮虽吉,未也。”
【注释】
〔1〕枚筮:杜注:“不指其事,泛卜吉凶。”
〔2〕坤之比:《坤》卦“坤”下“坤”上,六五爻变为“坎”上,成《比》卦。
〔3〕即:假如。
〔4〕外强内温:外卦为《坎》,坎为险,故强。内卦为《坤》,坤为顺,故温。
〔5〕和以率贞:“坤”为水,“坎”为土,水土相合则和。率,行。贞,卜问。谓以和顺行卜问之事,即信。
〔6〕中:内衣。
〔7〕裳:下身所着,即裙。
〔8〕极:准则。
〔9〕三德:忠、信、极。
〔10〕可饰:在下恭。
〔11〕参成可筮:三者尽备,吉可如筮。
〔12〕犹:如果。
【原文】
将适费,饮乡人酒。乡人或歌之曰:“我有圃〔1〕,生之杞乎〔2〕!从我者子乎,去我者鄙乎〔3〕,倍其邻者耻乎〔4〕!已乎已乎,非吾党之士乎!”
平子欲使昭子逐叔仲小。小闻之,不敢朝。昭子命吏谓小待政于朝,曰:“吾不为怨府〔5〕。”
【注释】
〔1〕圃:菜地。
〔2〕杞:杞柳。
〔3〕去:背离。鄙:鄙陋之人。
〔4〕倍:同“背”。邻:亲。
〔5〕怨府:怨恨积聚之地。
【原文】
楚子狩于州来〔1〕,次于颍尾〔2〕,使荡侯、潘子、司马督、嚣尹午、陵尹喜帅师围徐以惧吴。楚子次于乾谿〔3〕,以为之援。雨雪,王皮冠,秦复陶〔4〕,翠被〔5〕,豹舄,执鞭以出,仆析父从。
【注释】
〔1〕州来:今安徽凤台县。
〔2〕颍尾:即颍口,颍水入淮处,在今安徽颍上县东南。
〔3〕乾谿:在今安徽亳县东南。
〔4〕复陶:羽绒衣。
〔5〕翠被:翠鸟羽毛做的披风。
【原文】
右尹子革夕〔1〕,王见之,去冠、被,舍鞭。与之语曰:“昔我先王熊绎,与吕伋、王孙牟、燮父、禽父并事康王〔2〕,四国皆有分〔3〕,我独无有。今吾使人于周,求鼎以为分,王其与我乎?”对曰:“与君王哉!昔我先王熊绎,辟在荆山〔4〕,筚路蓝缕,以处草莽。跋涉山林,以事天子,唯是桃弧、棘矢,以共御王事〔5〕。齐,王舅也。晋及鲁、卫,王母弟也。楚是以无分,而彼皆有。今周与四国服事君王,将唯命是从,岂其爱鼎!”王曰:“昔我皇祖伯父昆吾〔6〕,旧许是宅〔7〕。今郑人贪赖其田〔8〕,而不我与。我若求之,其与我乎?”对曰:“与君王哉!周不爱鼎,郑敢爱田?”王曰:“昔诸侯远我而畏晋,今我大城陈、蔡、不羹,赋皆千乘,子与有劳焉。诸侯其畏我乎?”对曰:“畏君王哉!是四国者〔9〕,专足畏也,又加之以楚,敢不畏君王哉?”
【注释】
〔1〕子革:郑丹。夕:晚上来见。
〔2〕吕伋:姜太公子丁公。王孙牟:卫康叔子康伯。燮父:晋唐叔子。禽父:伯禽,姬旦子。康王:成王子。
〔3〕四国:齐、晋、鲁、卫。分:珍宝之器。
〔4〕荆山:在熊绎之都丹阳北,即今湖北秭归县。
〔5〕共御:供奉。
〔6〕昆吾:楚远祖季连之兄。
〔7〕旧许:即许国。
〔8〕赖:利。
〔9〕四国:四大城。即陈、蔡、东西不羹。
【原文】
工尹路请曰:“君王命剥圭以为戚柲〔1〕,敢请命。”王入视之。
析父谓子革:“吾子,楚国之望也!今与王言如响〔2〕,国其若之何?”子革曰:“摩厉以须〔3〕,王出,吾刃将斩矣〔4〕。”
【注释】
〔1〕剥圭:破圭玉。戚柲(qībì):斧柄。
〔2〕如响:如回声,言皆顺着灵王意思回答。
〔3〕摩厉:同“磨砺”。
〔4〕杜注:“以己喻锋刃,欲自摩厉以斩王之淫慝。”
【原文】
王出,复语。左史倚相趋过。王曰:“是良史也,子善视之。是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1〕。”对曰:“臣尝问焉,昔穆王欲肆其心〔2〕,周行天下,将皆必有车辙马迹焉。祭公谋父作《祈招》之诗〔3〕,以止王心,王是以获没于祇宫〔4〕。臣问其诗而不知也。若问远焉,其焉能知之?”王曰:“子能乎?”对曰:“能。其诗曰:‘祈招之愔愔〔5〕,式昭德音〔6〕。思我王度,式如玉,式如金。形民之力〔7〕,而无醉饱之心。’”
【注释】
〔1〕杜注:“皆古书名。”
〔2〕穆王:周穆王。肆:放纵。
〔3〕祭公谋父:周公之孙。祈招:祈父招,周司马名。
〔4〕祇宫:故址在今陕西华县北。
〔5〕愔(yīn)愔:和悦,安闲。
〔6〕式:语首助词。
〔7〕形:刑,犹“成”。
【原文】
王揖而入,馈不食,寝不寐,数日,不能自克,以及于难。仲尼曰:“古也有志,克己复礼,仁也。信善哉〔1〕!楚灵王若能如是,岂其辱于乾谿〔2〕?”
晋伐鲜虞,因肥之役也〔3〕。
【注释】
〔1〕信:诚,确实。
〔2〕辱于乾谿:楚灵王遭弑于乾谿,见下年经传。
〔3〕因肥之役:以灭肥归而伐之。
【翻译】
[经]
十二年春,齐高偃率领军队把北燕伯护送到阳地。
三月壬申,郑简公嘉去世。
夏,宋元公派华定来我国聘问。
昭公去晋国,到黄河边后就回来。
五月,安葬郑简公。
楚国杀死他们的大夫成熊。
秋七月。
冬十月,公子慭出逃到齐国。
楚灵王攻打徐国。
晋国攻打鲜虞国。
[传]
十二年春,齐高偃护送北燕伯款到唐地,是因为唐地民众愿意接纳他。
三月,郑简公去世,打算为出殡下葬清道。到达游氏祖庙,准备拆毁它。子太叔让他手下清道的役夫手持工具站着,而不要动手拆庙,说:“子产经过你们这儿,如果问你们为什么不拆,你们就说不忍心拆了祖庙,诺,现在就要拆了!”如此这般后,子产于是让出殡的路线避开这里。司墓的房屋有正挡住出殡路线的,如果拆除了,早晨就可以下葬,不拆,绕过去中午才能下葬。子太叔请求拆了它,说:“不然,把各国来宾怎么办?”子产说:“各国来宾,能够来参加我国的葬礼,怎么会害怕等到中午?对宾客没有损害,而人民也不受危害,为什么不这样做?”于是不拆毁司墓的房屋,在中午下葬。君子说:“子产在这件事上懂得礼。礼,不去毁坏别人而有利于自己。”
夏,宋华定来我国聘问,为新君通好。设享礼款待他,为他赋《蓼萧》,他不知诗意,又不答赋。昭子说:“华定必定会逃亡。他对宴会的快乐不思念,宠信和荣光不宣扬,赞美他德行美好他不知道,要与他共享福禄他不接受,他将如何待下去?”
齐景公、卫灵公、郑定公去晋国,是去朝见新接位的晋昭公。昭公去晋国,到了黄河边就返回。占领郠地战役,莒国人向晋国控诉,晋国有平公的丧事,没有追究,所以拒绝昭公朝见。公子慭于是去晋国。晋昭公设享礼宴请诸侯,子产辅佐郑定公请求不参加享礼,等服丧期满后再听取命令。晋国人答应了,这是合乎礼的。晋昭公与齐景公饮宴,中行穆子为相礼。投壶,晋昭公先投,穆子说:“有酒似淮水,有肉如高丘。寡君投中了,为师领诸侯。”晋昭公投中了。齐景公举起箭,说:“有酒似渑水,有肉似山陵。寡人投中了,代君发命令。”也投中了。伯瑕对穆子说:“你的话不妥当。我们原本就是诸侯的领袖了,为什么要通过投壶来定?投壶中了有什么了不起?齐君这是轻视我们国君,他回去后不会再来了。”穆子说:“我们军队的统帅刚强有力,士兵们争相劝勉,今天就同以前一样,齐国能做什么?”公孙傁快步上前说:“天晚了,君王劳累,可以出去了。”就与齐景公一起退出。
楚灵王认为成虎是若敖氏的馀孽,就把他杀了。有人在楚灵王面前诬陷成虎,成虎知道了但拿不定主意没有逃走。《春秋》说:“楚国杀死他们的大夫成虎。”是说成虎舍不得抛弃优渥的生活,以致被杀。
六月,安葬郑简公。
晋荀吴假托要去与齐军相会,向鲜虞借路,就乘机占领了昔阳。秋八月壬午,灭亡了肥国,把肥国国君绵皋带回国。
周原伯绞虐待他的臣子们,使得他们成群逃亡。冬十月壬申朔,原地的大众赶走了绞而立公子跪寻,绞逃往郊地。
甘简公没有儿子,立了他的弟弟过做国君。过准备清洗成公、景公的族人。成公、景公的族人贿赂刘献公,丙申,杀死甘悼公,而立成公的孙子鰌。丁酉,杀死献太子的师傅庾皮的儿子过。在市上杀死瑕辛,又杀了宫嬖绰、王孙没、刘州鸠、阴忌、老阳子。
季平子立,对南蒯不加礼遇。南蒯对公子慭说:“我赶走季氏,把他的家产还给公室,你代替他的职位,我带着费邑做国君的臣子。”公子慭答应了。南蒯告诉了叔仲小,并且说明了这样做的原因。
季悼子去世时,叔孙昭子以再命任卿。到平子领兵攻打莒国取得胜利,昭子改受三命。叔仲小想离间二家,对平子说:“三命超越了父兄,是不合乎礼的。”平子说:“对。”所以让叔孙昭子自己降低宠命。昭子说:“叔孙氏发生家祸,杀死嫡子立了庶子,所以我才到这位置。如果是因为祸乱而来讨伐,我就听从命令。如果不废除国君的命令,那么我本来就有我的位置。”昭子朝见,命令官吏说:“我将与季氏争讼,你记录讼辞时不要偏袒。”季平子害怕,把罪责推到叔仲小身上。因此叔仲小、南蒯、公子慭图谋赶走季平子。公子慭告诉昭公,接着就跟随昭公去晋国。南蒯怕事情不成功,带着费邑叛逃到齐国。公子慭回国,到达卫国,听到叛乱发生,丢下副手先逃回国。到了郊外,听说费邑叛变,就逃往齐国。
南蒯准备叛变时,他同乡中有人知道了,走过他门口,叹了口气,并说:“忧愁啊,愁啊,忧啊!想做的事大而智谋低浅,作为近臣却志向远大,是家臣却为国君谋划,有这样的人才吗!”
南蒯不祝告而占筮,得到《坤》卦变成《比》卦,爻辞说:“黄裳元吉。”他认为是大吉之兆,拿给子服惠伯看,说:“如果要做什么事,是否吉利?”惠伯说:“我曾经学过《周易》,如果是占忠信的事就是吉兆,不然的话必定失败。这卦外面强盛里边温和,这是忠诚。用和顺来行卜问的事,这是信用。所以说‘黄裳元吉’。黄是内衣的颜色,裳是下部的服装,元是善的首位。内心不忠诚,就与颜色不相配。在下而不恭敬,就与服装不相配。做事不善,就和准则不相配。外面与内部和谐就是忠,办事讲信用就是恭,做到上述三项德行就是善,做不到的就与爻辞不相配。再说《易》不能够用来推测险事,你究竟要做什么事?而且是否在下做到了恭敬?内心美了就能配黄,做事善就能配元,在下恭敬就能配裳,这三者齐全了就能像爻辞所说得到吉利。如果有没做到的,爻辞虽然吉利,还是不行的。”
南蒯打算去费邑,请乡里的人喝酒。乡里人有人唱歌说:“我有菜园子,却长满了杞柳啊!跟随我的人是好人,离开我的是坏人,背弃亲人的可耻啊!算了吧,算了吧,他和我们不是同党啊!”
季平子想让昭子驱逐叔仲小,叔仲小听说后,不敢入朝。昭子命官吏告诉叔仲小在朝廷上等候处理公务,说:“我不做使怨恨积聚身上的人。”
楚灵王在州来打猎,驻扎在颍口,派荡侯、潘子、司马督、嚣尹午、陵尹喜率领军队包围徐国以威胁吴国。楚灵王驻扎在乾谿,作为楚军后援。天下雪,灵王戴着皮帽子,穿着秦国产的羽绒衣,披着翠鸟羽做的披风,穿着豹皮靴子,手持鞭子出外,仆析父跟随着他。
右尹子革晚上求见,楚灵王接见他,脱掉帽子、披风,放下鞭子,对他说:“往昔我们先王熊绎,与吕伋、王孙牟、燮父、禽父一起事奉康王,四国都赐有宝器,唯独我国没有。如今我派人去周朝,请求赐给鼎作为宝器,周王会给我吗?”子革回答说:“会给君王的!往昔我们先王熊绎,居住在偏僻的荆山,乘柴车穿破衣,以开辟荒芜的土地。跋山涉林,以事奉天子,只能把桃木弓棘枝箭作为给天子的贡品。齐国,是天子的舅父。晋国与鲁国、卫国,是天子的同胞弟弟。楚国因此没有赏赐宝器,而他们都有。如今周朝与四方诸侯服事君王,将会唯命是听,怎么敢吝惜一鼎!”楚灵王说:“往昔我们皇祖伯父昆吾,居住在原许国。如今郑国人贪图那地方的土地,而不肯给我们。我如果求他们,他们会给我吗?”子革说:“会给君王的!周朝不敢吝惜鼎,郑国怎敢吝惜田地?”楚灵王说:“往昔诸侯疏远我国而畏惧晋国,如今我大的城邑如陈、蔡、不羹,兵车都有上千辆,你是有功劳的。诸侯会畏惧我吗?”子革说:“会畏惧君王的!这四座大城邑,就足够使诸侯畏惧了,又加上楚国全国,他们敢不畏惧君王吗?”
工尹路请示说:“君王命剖玉圭装饰斧柄,谨请命令怎么做。”楚灵王进去察看。
析父对子革说:“你是楚国有名望的人,如今与君王说话一味顺应,国家怎么办?”子革说:“我磨快了刀剑等着,君王出来,我的锋刃就要斩过去了。”
楚灵王出来,子革又和他交谈。左史倚相快步走过。楚灵王说:“这人是个好史官,你好好对待他。他能够读懂《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子革回答说:“我曾经问过他,往昔周穆王想要放纵自己的欲望,周游天下,打算到处留下自己的车辙马迹。祭公谋父作《祈招》之诗,用来劝阻穆王抑制欲望,穆王因此得以在祇宫善终。我问他这首诗,他却不知道。如果问他更远的事,他怎么能知道?”楚灵王说:“你知道那首诗吗?”子革说:“知道。那诗说:‘祈招和悦安闲,德音宏大深远。想起我们君王的风度,就如同玉般温润,金般强坚。他谋求保存人民的财力,自己没有醉饱的心愿。’”
楚灵王向子革作揖后进内,送上饭来吃不下,睡在床上睡不着,好几天不能克制自己,所以遭到祸难。孔子说:“古时候有句话,克制自己回到礼上,就是仁。说得真好啊!楚灵王如果能像这样做,怎么还会在乾谿受到羞辱?”
晋国攻打鲜虞,这是因为灭亡肥国后顺便进攻。
元芳,你怎么看?
- 全部评论(0)
还没有评论,快来抢沙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