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传

【原文】

 

［经］

 

二十有六年春〔1〕，王正月己未，公会莒子、卫宁速〔2〕，盟于向〔3〕。

 

齐人侵我西鄙。公追齐师至酅〔4〕，弗及。

 

夏，齐人伐我北鄙。

 

卫人伐齐。

 

公子遂如楚乞师〔5〕。

 

秋，楚人灭夔〔6〕，以夔子归。

 

冬，楚人伐宋，围缗。公以楚师伐齐，取穀〔7〕。公至自伐齐。

 

【注释】

 

〔1〕二十有六年：公元前634年。

〔2〕莒子：莒兹㔻公。宁速：卫大夫宁庄子。

〔3〕向：莒地，在今山东莒县南。

〔4〕酅（xī）：齐地，在今山东东阿县南。

〔5〕公子遂：即东门襄仲、东门遂、仲遂，庄公子，鲁卿。遂为名，襄为谥，仲为字，东门为氏。

〔6〕夔：国名，芈姓，地在今湖北秭归县。

〔7〕穀：今山东东阿县。

 

 

【原文】

 

［传］

 

二十六年春，王正月，公会莒兹㔻公、宁庄子，盟于向，寻洮之盟也。齐师侵我西鄙，讨是二盟也。夏，齐孝公伐我北鄙。卫人伐齐，洮之盟故也。公使展喜犒师〔1〕，使受命于展禽〔2〕。

 

【注释】

 

〔1〕展喜：鲁大夫。

〔2〕展禽：名获，字禽，谥惠，食邑于柳下，故又称柳下惠。展喜是他弟弟。

 

 

【原文】

 

齐侯未入竟〔1〕，展喜从之〔2〕，曰：“寡君闻君亲举玉趾，将辱于敝邑，使下臣犒执事。”齐侯曰：“鲁人恐乎？”对曰：“小人恐矣，君子则否。”齐侯曰：“室如县罄〔3〕，野无青草，何恃而不恐？”对曰：“恃先王之命。昔周公、大公股肱周室，夹辅成王。成王劳之而赐之盟，曰：‘世世子孙，无相害也。’载在盟府〔4〕，大师职之〔5〕。桓公是以纠合诸侯而谋其不协，弥缝其阙而匡救其灾，昭旧职也。及君即位，诸侯之望曰：‘其率桓之功〔6〕。’我敝邑用不敢保聚〔7〕，曰：‘岂其嗣世九年而弃命废职，其若先君何？君必不然。’恃此以不恐。”齐侯乃还。

 

【注释】

 

〔1〕竟：同“境”。

〔2〕从之：从而见齐侯。

〔3〕室如县罄：罄同“磬”。磬悬挂，中高两边低，中间空虚。此言百姓贫乏，室中一无所有，虽房舍高起，两檐低垂，但如悬磬，内中空空。

〔4〕载在盟府：载，载书，即盟约。盟府，藏盟约处。

〔5〕大师职之：谓由太师职掌。杜注以为太师即齐姜太公。

〔6〕率：因循。

〔7〕保聚：保城聚众。

 

 

【原文】

 

东门襄仲、臧文仲如楚乞师，臧孙见子玉而道之伐齐、宋〔1〕，以其不臣也。

 

夔子不祀祝融与鬻熊〔2〕，楚人让之，对曰：“我先王熊挚有疾，鬼神弗赦而自窜于夔。吾是以失楚，又何祀焉？”秋，楚成得臣、鬥宜申帅师灭夔〔3〕，以夔子归。

 

【注释】

 

〔1〕子玉：即楚令尹成得臣。道：引导。

〔2〕祝融、鬻熊：皆楚之祖先，夔为楚之别封，依礼当祭祀。

〔3〕鬥宜申：字子西，楚司马。

 

宋以其善于晋侯也，叛楚即晋。冬，楚令尹子玉、司马子西帅师伐宋，围缗。

 

 

【原文】

 

公以楚师伐齐，取穀。凡师能左右之曰“以”。真桓公子雍于穀，易牙奉之以为鲁援〔1〕。楚申公叔侯戍之。桓公之子七人，为七大夫子楚。

 

【注释】

 

〔1〕杜注说公子雍本与齐孝公争立，所以让他居穀以威胁齐。

 

【翻译】

 

［经］

 

二十六年春，周历正月己未，僖公与莒兹㔻公、卫宁速相会，在向地结盟。

 

齐国人侵袭我国西部边境。僖公追击齐军到酅地，没有赶上。

 

夏，齐国人攻打我国北部边境。

 

卫国人攻打齐国。

 

公子遂去楚国求救兵。

 

秋，楚国人灭亡夔国，带着夔子回国。

 

冬，楚国人攻打宋国，包围缗地。僖公率领楚国军队攻打齐国，占领穀地。僖公从攻打齐国战役中回国。

 

［传］

 

二十六年春，周历正月，僖公与莒兹㔻公、宁庄子相会，在向地结盟，是重温洮地盟会的友好关系。齐国军队侵袭我国西部边境，是表示对这两次盟会的不满。夏，齐孝公攻打我国北部边境。卫国人攻打齐国，是履行洮地盟约的缘故。僖公派遣展喜去犒劳齐军，令他向展禽那儿去请教如何措辞。

 

齐孝公还没进入鲁境，展喜迎上去从而见到齐孝公，说：“寡君听说君王您亲自前来，将要屈尊驾临我国，派下臣前来犒劳您的左右。”齐孝公说：“鲁国人害怕吗？”展喜回答说：“小人害怕了，君子则不害怕。”齐孝公说：“你们家中空虚如悬磬，原野中寸草不长，凭仗着什么不害怕？”展喜回答说：“凭仗着先王的命令。往昔周公、太公辅佐周室，在左右协助成王。成王慰劳他们，命令他们结盟，说：‘世世代代的子孙，不要互相侵害。’这盟约存放在盟府，由太师掌管着。齐桓公因此而联合诸侯，解决他们之间的纠纷，补救诸侯的缺失而抚恤救援他们的灾害，这都是显扬齐国往昔辅佐周室的旧责啊。等到君王即位，诸侯都盼望说：‘他能继承桓公的事业。’因此，我敝邑不敢保城聚众，说：‘难道他刚继位九年就抛弃王命、废弃自己的职责，他怎么向先君交待？君王一定不会这样。’凭仗着这些，所以不害怕。”齐孝公于是撤兵回国。

 

东门襄仲、臧文仲去楚国求救兵。臧文仲进见子玉而引导他攻打齐、宋两国，因为他们不肯事奉楚国。

 

夔子不祭祀祝融和鬻熊，楚人责备他，他回答说：“我的先王熊挚有病，鬼神不肯赦免他，所以他自己流窜到夔国。我国因此而失去楚国的庇护，又祭祀什么？”秋，楚令尹子玉、司马子西率领军队灭亡了夔国，带着夔子回国。

 

宋国因为他们曾对晋文公表示友善，所以背叛楚国而亲附晋国。冬，楚令尹子玉、司马子西率领军队攻打宋国，包围了缗地。

 

僖公率领楚国军队攻打齐国，占领穀地。凡是率领别国军队能随意指挥称为“以”。安置桓公的儿子雍在穀地，让易牙事奉他作为鲁国的外援。楚申公叔侯戍守那儿。桓公的儿子七人，七人都在楚国做了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