僖公二十四年
【原文】
[经]
二十有四年春〔1〕,王正月。
夏,狄伐郑。
秋七月。
冬,天王出居于郑〔2〕。
晋侯夷吾卒〔3〕。
【注释】
〔1〕二十有四年:公元前636年。
〔2〕天王:周襄王。居:天子以天下为家,所以不书其逃亡,而曰居。
〔3〕晋侯夷吾:晋惠公。因晋文公定位以后才发讣告,故系于此。或以为错简,原文当在二十三年冬。
【原文】
[传]
二十四年春,王正月,秦伯纳之。不书,不告入也。及河〔1〕,子犯以璧授公子,曰:“臣负羁绁从君巡于天下〔2〕,臣之罪甚多矣。臣犹知之,而况君乎?请由此亡〔3〕。”公子曰:“所不与舅氏同心者〔4〕,有如白水〔5〕。”投其璧于河。济河,围令狐〔6〕,入桑泉〔7〕,取臼衰〔8〕。二月甲午,晋师军于庐柳〔9〕。秦伯使公子絷如晋师〔10〕,师退,军于郇〔11〕。辛丑,狐偃及秦、晋之大夫盟于郇。壬寅,公子入于晋师。丙午,入于曲沃。丁未,朝于武宫〔12〕。戊申,使杀怀公于高梁〔13〕。不书,亦不告也。
【注释】
〔1〕河:黄河。
〔2〕负羁绁:背着马笼头、马缰绳。这是当时从行者的客套话。
〔3〕亡:离开。因子犯在逃亡过程中曾触犯过重耳,怕重耳为君后报复,所以有此请求。
〔4〕所:如果。舅氏:狐偃父狐突为重耳舅父。
〔5〕有如:意为有神明为证。
〔6〕令狐:晋地,在今山西临猗县。
〔7〕桑泉:在临猗县临晋镇东北。
〔8〕臼衰(cuī):在今山西旧解县西北。
〔9〕庐柳:在临猗县境内。
〔10〕公子絷:秦大夫。
〔11〕郇:在临猗县西南。
〔12〕武宫:重耳祖父曲沃武公的神庙。
〔13〕高梁:见僖公十五年《传》注。
【原文】
吕、郤畏偪〔1〕,将焚公宫而弑晋侯〔2〕。寺人披请见,公使让之〔3〕,且辞焉,曰:“蒲城之役,君命一宿〔4〕,女即至。其后余从狄君以田渭滨,女为惠公来求杀余〔5〕,命女三宿,女中宿至。虽有君命,何其速也。夫袪犹在,女其行乎!”对曰:“臣谓君之入也,其知之矣。若犹未也,又将及难。君命无二,古之制也。除君之恶,唯力是视。蒲人、狄人,余何有焉?今君即位,其无蒲、狄乎〔6〕?齐桓公置射钩而使管仲相,君若易之,何辱命焉?行者甚众,岂唯刑臣。”公见之,以难告。三月,晋侯潜会秦伯于王城〔7〕。己丑晦,公宫火,瑕甥、郤芮不获公,乃如河上,秦伯诱而杀之。晋侯逆夫人嬴氏以归。秦伯送卫于晋三千人〔8〕,实纪纲之仆〔9〕。
【注释】
〔1〕吕、郤:晋大夫吕饴甥、郤芮。畏偪:恐怕受到迫害。二人均为晋惠公党。
〔2〕公宫:国君所住宫。
〔3〕让:责备。
〔4〕一宿:一夜。意为第二天。
〔5〕求:搜索。
〔6〕此蒲、狄借指反对者。
〔7〕王城:秦地,在今陕西大荔县东。
〔8〕卫:卫士。
〔9〕纪纲之仆:管理门户的仆人。
【原文】
初,晋侯之竖头须〔1〕,守藏者也〔2〕。其出也,窃藏以逃,尽用以求纳之〔3〕。及入,求见,公辞焉以沐〔4〕。谓仆人曰:“沐则心覆〔5〕,心覆则图反〔6〕,宜吾不得见也。居者为社稷之守,行者为羁绁之仆,其亦可也,何必罪居者?国君而仇匹夫,惧者甚众矣。”仆人以告,公遽见之。
【注释】
〔1〕竖:未成年仆人。
〔2〕守藏:保管财物。
〔3〕求纳:设法让重耳回国。
〔4〕辞焉:同“辞之”。重耳不知头须窃财为己出力,故不见他。
〔5〕覆:倒。
〔6〕图:思考。
【原文】
狄人归季隗于晋而请其二子〔1〕。文公妻赵衰,生原同、屏括、楼婴〔2〕。赵姬请逆盾与其母,子余辞。姬曰:“得宠而忘旧,何以使人?必逆之。”固请,许之。来,以盾为才,固请于公以为嫡子,而使其三子下之,以叔隗为内子而己下之〔3〕。
【注释】
〔1〕请其二子:请求留下季隗所生二子伯儵、叔刘。
〔2〕原同、屏括、楼婴:同、括、婴为名,原、屏、楼是三人的采邑。
〔3〕内子:正妻。
【原文】
晋侯赏从亡者,介之推不言禄〔1〕,禄亦弗及。推曰:“献公之子九人,唯君在矣。惠、怀无亲,外内弃之。天未绝晋,必将有主。主晋祀者,非君而谁?天实置之,而二三子以为己力〔2〕,不亦诬乎?窃人之财,犹谓之盗,况贪天之功以为己力乎?下义其罪,上赏其奸,上下相蒙〔3〕,难与处矣!”其母曰:“盍亦求之,以死谁怼〔4〕?”对曰:“尤而效之〔5〕,罪又甚焉,且出怨言,不食其食。”其母曰:“亦使知之若何?”对曰:“言,身之文也。身将隐,焉用文之?是求显也。”其母曰:“能如是乎?与女偕隐。”遂隐而死。晋侯求之,不获,以绵上为之田〔6〕,曰:“以志吾过,且旌善人。”
【注释】
〔1〕介之推:一作“介子推”,从文公逃亡的小臣。
〔2〕二三子:指从亡之臣。
〔3〕蒙:欺。
〔4〕怼:怨。
〔5〕尤:过,罪。
〔6〕绵上:在今山西介休县。田:私田,供祭祀用。
【原文】
郑之入滑也〔1〕,滑人听命。师还,又即卫。郑公子士、泄堵俞弥帅师伐滑〔2〕。王使伯服、游孙伯如郑请滑。郑伯怨惠王之入而不与厉公爵也〔3〕,又怨襄王之与卫、滑也,故不听王命而执二子。王怒,将以狄伐郑。富辰谏曰:“不可。臣闻之,大上以德抚民〔4〕,其次亲亲以相及也〔5〕。昔周公吊二叔之不咸〔6〕,故封建亲戚以蕃屏周〔7〕。管蔡郕霍,鲁卫毛聃,郜雍曹滕,毕原酆郇〔8〕,文之昭也。邘晋应韩〔9〕,武之穆也。凡蒋邢茅胙祭〔10〕,周公之胤也。召穆公思周德之不类〔11〕,故纠合宗族于成周而作诗,曰:‘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12〕。’其四章曰:‘兄弟阋于墙〔13〕,外御其侮。’如是,则兄弟虽有小忿,不废懿亲〔14〕。今天子不忍小忿以弃郑亲,其若之何?庸勋亲亲〔15〕,昵近尊贤,德之大者也。即聋从昧,与顽用嚚〔16〕,奸之大者也。弃德崇奸,祸之大者也。郑有平、惠之勋〔17〕,又有厉、宣之亲〔18〕,弃嬖宠而用三良〔19〕,于诸姬为近,四德具矣。耳不听五声之和为聋,目不别五色之章为昧,心不则德义之经为顽,口不道忠信之言为嚚,狄皆则之,四奸具矣。周之有懿德也,犹曰‘莫如兄弟’,故封建之。其怀柔天下也,犹惧有外侮,扞御侮者莫如亲亲,故以亲屏周。召穆公亦云〔20〕。今周德既衰,于是乎又渝周、召以从诸奸〔21〕,无乃不可乎?民未忘祸〔22〕,王又兴之,其若文、武何〔23〕?”王弗听,使颓叔、桃子出狄师。夏,狄伐郑,取栎〔24〕。王德狄人,将以其女为后。富辰谏曰:“不可。臣闻之曰:‘报者倦矣,施者未厌。’狄固贪惏〔25〕,王又启之,女德无极,妇怨无终,狄必为患。”王又弗听。
【注释】
〔1〕郑之入滑:事在僖公二十年。
〔2〕泄堵俞弥:亦称“堵俞弥”,郑大夫。
〔3〕不与厉公爵:事在庄公二十一年。
〔4〕大上:最上等的人。大,同“太”。
〔5〕以相及:由近及远。
〔6〕吊:伤。二叔:管叔、蔡叔。咸:终。
〔7〕封建:分封土地,建立国家。
〔8〕以上十六国,皆文王子。管,在今河南郑州市。毛,封邑在陕西扶风县,后迁河南宜阳县。聃,即冉,封地在河南开封附近。雍,在今河南修武县。毕,在今陕西西安市西北。原,在今河南济源县。酆,亦作“丰”,在今陕西户县东。郇,在今山西临猗县西南。
〔9〕以上四国皆武王子。邘,在今河南沁阳县西北。应,在今河南宝丰县西南。韩,在今河北固安县。
〔10〕以上六国,为周公后代。蒋,在河南固始县。茅,在今山东金乡县。胙,在今河南延津县北。祭,在今河南郑州市东北。
〔11〕召穆公:召公虎,为召康公十六世孙。类:善。
〔12〕所引诗见《诗·小雅·棠棣》。棠棣,落叶乔木,春开花。鄂不,今作“萼不”,即花萼、花跗。韡韡,光明貌。
〔13〕阋:不和,争斗。
〔14〕懿亲:美好的亲戚。
〔15〕庸勋:对有功劳的人酬劳。
〔16〕嚚(yíng):妄,恶。
〔17〕平、惠之勋:平王东迁、惠王出奔,郑国都出过大力。
〔18〕厉、宣之亲:郑始封祖桓公友是周厉王之子,宣王同母弟。
〔19〕嬖宠:宠臣。此指郑杀嬖臣申侯、宠子子华。三良:叔詹、堵叔、师说。
〔20〕召穆公亦云:指召穆公作诗事。
〔21〕渝:变,改。从诸奸:指用狄军。
〔22〕民未忘祸:指以前子颓乱、叔带召狄之事。
〔23〕若文武何:谓将废文王、武王功业。
〔24〕栎:今河南禹县。
〔25〕贪惏:同“贪婪”。
【原文】
初,甘昭公有宠于惠后〔1〕,惠后将立之,未及而卒。昭公奔齐,王复之,又通于隗氏〔2〕。王替隗氏〔3〕。颓叔、桃子曰:“我实使狄,狄其怨我。”遂奉大叔,以狄师攻王。王御士将御之,王曰:“先后其谓我何〔4〕?宁使诸侯图之。”王遂出。及坎欿〔5〕,国人纳之。秋,颓叔、桃子奉大叔,以狄师伐周,大败周师,获周公忌父、原伯、毛伯、富辰。王出适郑,处于氾〔6〕。大叔以隗氏居于温〔7〕。
【注释】
〔1〕甘昭公:即王子带、太叔带,封于甘,昭为谥号。
〔2〕隗氏:即新立为后的狄女。
〔3〕替:废。
〔4〕先后:指惠后。
〔5〕坎欿:在今河南巩县东南。
〔6〕氾:在今河南襄城县南。
〔7〕温:在今河南温县西南。
【原文】
郑子华之弟子臧出奔宋,好聚鹬冠〔1〕。郑伯闻而恶之,使盗诱之。八月,盗杀之于陈、宋之间。君子曰:“服之不衷〔2〕,身之灾也。《诗》曰:‘彼己之子,不称其服〔3〕。’子臧之服,不称也夫。《诗》曰‘自诒伊戚’〔4〕,其子臧之谓矣。《夏书》曰‘地平天成’〔5〕,称也。”
【注释】
〔1〕鹬:一种水鸟。
〔2〕衷:合度。
〔3〕所引诗见《诗·曹风·候人》。
〔4〕所引诗见《诗·小雅·小明》。
〔5〕夏书:杜注:“夏书,逸书。地平其化,天成其施,上下相称为宜。”
【原文】
宋及楚平。宋成公如楚,还入于郑。郑伯将享之,问礼于皇武子〔1〕。对曰:“宋,先代之后也,于周为客,天子有事膰焉〔2〕,有丧拜焉〔3〕,丰厚可也。”郑伯从之,享宋公有加,礼也。
【注释】
〔1〕皇武子:郑卿。
〔2〕有事:有祭祀之事。膰(fán):宗庙祭肉。此用作动词,谓送祭肉。
〔3〕有丧:指周天子有丧事。
【原文】
冬,王使来告难曰:“不穀不德,得罪于母弟之宠子带〔1〕,鄙在郑地氾〔2〕,敢告叔父。”臧文仲对曰:“天子蒙尘于外,敢不奔问官守〔3〕。”王使简师父告于晋〔4〕,使左鄢父告于秦〔5〕。天子无出,书曰“天王出居于郑”,辟母弟之难也。天子凶服降名〔6〕,礼也。郑伯与孔将鉏、石甲父、侯宣多省视官具于氾〔7〕,而后听其私政,礼也。
【注释】
〔1〕母弟:“弟”当为“氏”之讹。
〔2〕鄙:野居。
〔3〕官守:王之群臣。奔问官守,即“奔问左右”之意,为谦恭之词。
〔4〕简师父:周大夫。
〔5〕左鄢父:周大夫。
〔6〕降名:指称“不穀”。
〔7〕孔将鉏、石甲父、侯宣多:皆郑大夫。官:指周王随官。具:器用。
【原文】
卫人将伐邢,礼至曰〔1〕:“不得其守〔2〕,国不可得也。我请昆弟仕焉。”乃往,得仕〔3〕。
【注释】
〔1〕礼至:卫大夫。
〔2〕守:即“官守”之守,此指邢国正卿国子。
〔3〕此条与下年“春卫人伐邢”本为一传。
【翻译】
[经]
二十四年春,周历正月。
夏,狄人攻打郑国。
秋七月。
冬,周襄王离开成周居住在郑国。
晋惠公夷吾去世。
[传]
二十四年春,周历正月,秦穆公送重耳回国。《春秋》没有记载,是因为晋国没有把重耳回国的事通知鲁国。到达黄河边,狐偃把玉璧还给重耳,说:“臣子背着马笼头、马缰绳跟随您周游于天下,臣的罪过实在很多。我自己尚且知道,何况您呢?请让我从此离开吧。”重耳说:“如果有不和舅氏同心的,有河神为证!”把他的玉璧投入了河中。渡过黄河,包围了令狐,攻入桑泉,占领了臼衰。二月甲午,晋国的军队驻扎在庐柳。秦穆公派公子絷到晋军中去陈述利害,晋军后退,驻扎在郇地。辛丑,狐偃与秦、晋两国的大夫在郇地订立盟约。壬寅,重耳来到晋军中。丙午,进入曲沃。丁未,朝拜武公的神庙。戊申,派人在高梁杀死怀公。《春秋》没有记载,也是因为晋国没有告知鲁国。
吕、郤恐怕受到迫害,准备放火烧宫室杀死晋文公重耳。寺人披请求接见,文公派人责备他,并拒绝见他,说:“蒲城那一役,君王命令你第二天到达,你马上就来了。以后我跟着狄君在渭水边打猎,你为惠公来搜索杀死我,惠公命令你第四天到达,你第三天就到了。虽然说是有君王的命令,可是为什么要那么快呢?我那只被你割断的衣袖还在,你还是走吧!”寺人披回答说:“臣以为君王这次回国,大概已经懂得做国君的道理了。假如还没有,又将遭到祸难。君王的命令要不折不扣地执行,这是从古以来的制度。铲除国君所厌恶的人,应当尽力而为。蒲人、狄人,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如今君王即位为君,难道就没有蒲、狄一类对头吗?齐桓公不追究射钩的事而让管仲为相,君王如果改变这一做法,我自己会走,何必要承蒙君王下令呢?走的人很多,岂止我这个受过刑的臣子。”晋文公接见了他,他把吕、郤作乱的事告诉了文公。三月,晋文公秘密到王城会见秦穆公。己丑晦,宫室起火,瑕甥、郤芮没能抓到晋文公,于是到黄河边上去,秦穆公设计把他们骗去杀了。晋文公迎接夫人嬴氏回国。秦穆公送给晋国卫士三千人,充实管理门户的干练仆人的队伍。
起初,晋文公的小仆人头须,是专门保管财物的。晋文公逃亡出国时,头须偷了保管的财物逃走,全部花费在设法使文公回国上。到了文公回国,头须请求文公接见,文公以正在洗头为借口推辞不见。头须对仆人说:“洗头时心是倒着的,心倒着,考虑问题就与平常相反,怪不得我不能见到他了。留在国内的人是国家的守卫者,跟随逃亡的人是牵马服役的仆人,二者都是可以的,何必怪罪于留在国内的人?作为一个国君而仇视普通人,心中害怕的人就多了。”仆人把这番话告诉文公,文公急忙接见头须。
狄人送季隗到晋国而请求留下她的两个儿子。晋文公把女儿嫁给赵衰,生下原同、屏括、楼婴。赵姬请求迎回赵盾和他的母亲,赵衰不同意。赵姬说:“得了新宠而忘记旧好,以后怎么使用别人?一定要接他们回来。”再三请求,赵衰同意了。叔隗母子回国后,赵姬认为赵盾有才干,执意向晋文公请求让赵盾为嫡子,而让自己的三个儿子居赵盾之下,让叔隗为正妻而自己居她之下。
晋文公赏赐跟随他逃亡的人,介之推不称功求禄赏,禄赏也没有轮到他。介之推说:“献公的九个儿子,只有国君在世。惠公、怀公没有亲近的人,国内国外的人都抛弃他们。上天不绝晋国,必定会有君主。主持晋国祭祀的人,不是国君又是谁?这实在是上天的安排,而这几个人以为是他们的力量,这不是欺罔吗?偷别人的财物,尚且称之为盗,何况贪天之功以为自己的力量呢?下面的人把罪过当作合乎义,上面的人对这欺骗行为加以赏赐,上下互相欺蒙,这就难以和他们相处了!”介之推的母亲说:“你何不也去求赏?不求而死,将能怨谁?”介之推回答说:“明知过错而又效仿他们,罪就更大了。而且我既口出怨言,不愿再得他的俸禄了。”介之推的母亲说:“也让他知道一下,怎么样?”介之推回答说:“言语,是身体的纹饰。身体将要隐藏,怎还用得着纹饰?这样做是去求显露了。”他母亲说:“你能这样做吗?我与你一起隐居。”于是隐居而死。晋文公寻找他们,没找到,把绵上的田作为他的私田,说:“用来记录我的过错,且表彰善人。”
郑国军队攻入滑国,滑国人表示顺从郑国。郑国军队回国后,滑国又叛郑通好于卫。郑公子士、泄堵俞弥率领军队攻打滑国。周襄王派伯服、游孙伯去郑国请求不要攻打滑国。郑文公怨恨当年周惠王回国时不肯赏赐厉公酒爵,又怨恨周襄王偏袒卫国与滑国,所以不服从周襄王的命令,而拘捕了伯服与游孙伯。周襄王发怒,准备领着狄人攻打郑国。富辰劝谏说:“这样不行。臣子听说,最上等的人用德行来安抚民众,次一等的亲近亲属并由近到远以推广恩义。往昔周公伤感管叔、蔡叔不得善终,所以给亲戚分封土地、建立诸侯用来做周的屏障。管、蔡、郕、霍、鲁、卫、毛、聃、郜、雍、曹、滕、毕、原、酆、郇,是文王的儿子。邘、晋、应、韩,是武王的儿子。凡、蒋、邢、茅、胙、祭,是周公的后裔。召穆公忧虑周德不善,因此集合宗族到成周,作诗说:‘棠棣花儿开放,在萼花蒂是多么艳丽。试看如今世上的人,有谁能够亲近比上兄弟。’它的第四章说:‘兄弟在家虽争吵,却能同心对外抗强暴。’这样说来,兄弟之间虽然有小的不满,不会因此废弃好的亲戚关系。如今天子您不能忍受小怨而废弃郑国这门亲戚,又能够把它怎么样?酬劳有功劳的人,亲近自己的亲戚,接近近臣,尊敬贤人,这是德行中的大德。靠近耳聋的人,跟从昏昧的人,赞成顽劣的人,使用奸恶的人,这是邪恶中的大恶。抛弃德行,崇尚邪恶,这是祸患中的大祸。郑国有辅佐平王、惠王的功勋,又有厉王、宣王的亲戚关系,舍弃宠臣而任用三良,在姬姓国中离我们最近,四种德行都具备了。耳朵听不到五音相和是耳聋,眼睛无法分辨五色文彩是昏昧,心中不能以道德正义为准则是顽劣,口中不说忠信的话是奸恶。狄人都效法这些,四种邪恶全具备了。周室具有美好的德行时,还说‘有谁能够亲近比上兄弟’,所以分封土地,建立诸侯。当它笼络安抚天下时,尚且担心有外界的侵犯,抵御外界侵犯的办法,没有比得上亲近自己的亲戚,所以用亲戚来作为周室的屏障。召穆公也是这样说的。如今周室的德行已经衰败,在这时候又改变周公、召穆公的做法,以跟从各种邪恶,恐怕是不可以的吧!人民还没忘记祸乱,君王又重新挑动祸乱,将怎样对待文王、武王创下的这基业呢?”周襄王不听,派遣颓叔、桃子领狄军出征。夏,狄人攻打郑国,占领了栎地。周襄王感谢狄人,想要把狄君的女儿立为王后。富辰劝谏说:“这样不行。臣子听说:‘报答的人已经厌倦了,可被施与的人还没有满足。’狄人本性贪婪,君王你又引导他们。女子的德行没有尽头,妇人的怨恨没有终止,狄人一定会成为祸患。”周襄王又不听。
起初,王子带得到惠后的宠爱,惠后准备立他为太子,还没实施就去世了。王子带逃亡到齐国,周襄王让他回国,他又和隗氏私通。周襄王废黜了隗氏。颓叔、桃子说:“是我们使狄攻打郑国,到了这地步,狄人会怨恨我们。”于是奉事王子带,带狄军进攻周襄王。襄王的侍卫们准备抵御,襄王说:“先王后将会说我什么?宁可让诸侯想法收拾他。”襄王于是离开都城。到达坎欿,都城里的人又把他接回去。秋,颓叔、桃子奉事王子带,带狄军进攻成周,把周军打得大败,俘获周公忌父、原伯、毛伯、富辰。周襄王离开成周去郑国,居住在氾地。王子带和隗氏住在温地。
郑子华的弟弟子臧逃亡到宋国,喜欢收集用鹬的羽毛装饰的帽子。郑文公听说后很厌恶他,派人去引诱他出来。八月,郑文公派去的人把子臧杀死在陈国与宋国交界的地方。君子说:“衣服不合适,这是身体的灾祸。《诗》说:‘那个人儿啊,衣服穿得不相称。’子臧的服饰,就是不相称啊!《诗》说‘自寻烦恼与悲伤’,这话正适合于说子臧。《夏书》说‘大地平静,上天安宁’,这就是相称了。”
宋国与楚国讲和。宋成公去楚国,回国时进入郑国。郑文公准备设宴款待他,问皇武子用什么礼仪。皇武子回答:“宋国是先朝的后代,对周朝来说是客人。周天子祭祀宗庙要送给他祭肉,有了丧事他来吊唁要答拜,可以招待他丰盛一些。”郑文公听从了他的话,设宴招待宋成公,比通常的礼仪有所增加,这是合乎礼的。
冬,周襄王的使者来报告发生的祸难说:“不才没有德行,得罪了母后宠爱的弟弟王子带,如今野居在郑国的氾地,谨敢以此报告叔父。”臧文仲回答说:“天子在外边蒙受尘土,我们岂敢不赶快去慰问左右。”周襄王派简师父到晋国报告,派左鄢父到秦国报告。天子没有离开国家的事,《春秋》记载“周襄王离开成周居住在郑国”,是说他避让同母弟弟所造成的祸难。天子穿凶衣,降低对自己的称谓,在这种情况下是合乎礼的。郑文公和孔将鉏、石甲父、侯宣多到氾地去问候周襄王的随从官员并检查供应的器具,然后听取属于郑国自己的政事,这是合乎礼的。
卫国人准备攻打邢国,礼至说:“不得到他们的正卿,是得不到他们国家的。我请求让我兄弟去他们国家做官。”于是派他们前去邢国,做了官。
元芳,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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