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禅相通之表现:苦、静、凡、放于一体
茶禅的外在表现:平常心、直心、心无外物
佛教修行经常需要坐禅,由于坐禅中闭目静思,极易睡着,且坐禅时间往往较长,有“过午不食”之说,有时甚至要通宵坐禅,茶于是成为消除坐禅疲劳的重要手段。同时,佛教在饮食方面戒律严格,佛教徒要戒酒、戒荤、吃素,茶叶符合佛教规诫,且营养丰富,能补充人体营养,自然便成了僧侣们最理想的饮料。佛家认为,茶有“三德”:提神、助消化、抑制性欲。古人常说“茶如隐逸,酒如豪士”。佛教一向主张清心寡欲、六根清净,当然容易认同茶这种“清虚之物”。
禅宗讲究以茶助禅,明心见性,以助“顿悟”。随着佛教茶事活动的发展,禅宗与茶道在思想内涵方面找到了越来越多的共通之处,此谓“茶禅一味”。“茶”与“禅”相通主要表现在四方面:“苦”、“静”、“凡”、“放”。
茶叶滋味苦涩,素有“苦菜”之称。明朝李时珍《本草纲目》记载:“茶苦而寒,阴中之阴,最能降火,火为百病,火降则上清矣。”佛家认为茶有“苦后回甘、苦中有甘”的特性,可以帮助修习佛法的人品味人生的苦甜,参破“苦”谛。佛理博大精深,其总纲为“苦”、“集”、“灭”、“道”四谛。佛祖得道后,首先创立了“四谛”之说,并在鹿野苑说法,向门徒传授佛法。“四谛”之中,以“苦”为首。佛法认为人的一生要遭遇多种苦,包括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等。人苦恼的原因有物质方面的,也有精神方面的,因此人无论贫、富、贵、贱,都逃避不了“苦”。因而,佛法主张“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通过参禅修行,可以看破生死达到大彻大悟。大彻大悟之后,则可脱离苦海。
“静”是中国茶道修身养性、追寻自我的必由途径。静,方能品出茶韵;静,方能超越茶本身,领悟人类社会以及大自然的道理。因此,茶道非常讲究“静”。佛教坐禅讲究五调,即调心、调身、调食、调息、调睡眠,要在静中进行;佛学著名的三学“戒、定、慧”,以“静”为基础。可以说,佛教禅宗的创设基础便是“静”。“静”因此成为茶道和佛教的共通之处。历代禅师都把静坐、静虑当成是参悟佛理、明心见性的重要课程。
中国茶道含义比较广泛,不同阶层、不同背景的人对茶道有不同的理解,本质上是在平凡生活中感悟人生哲理,具有“凡”的特点。正如日本茶道宗师千利休所说:“须知道茶之本不过是烧水点茶”,此话一语道出茶道的“凡”。禅宗也主“凡”,主张根据平时观察到的生活事物,通过独处静虑,以小见大,在平凡的小事中契悟大道,其关注点在于“凡”。
中国茶道中,“怡”是茶人在品茶中放松身心的享受。品茶强调“放”,即放下眼前的凡事,放下手头的工作,忙中偷闲,松弛神经,舒缓身体,其乐无穷。演仁居士有诗最妙:“放下亦放下,何处来牵挂?做个无事人,笑谈星月大。愿大家都做个放得下、无牵挂的茶人。”佛教修行特别强调“放”,是因为人之所以感到苦恼,除了周围的客观因素外,很大一部分原因还在于主观的“放不下”。既然人无法改变周围的现状,唯有通过调整心境来改变心态,使人生变得更乐观些,这就需要佛教的修行。近代高僧虚云法师曾说:“修行须放下一切方能入道,否则徒劳无益。”要想修出成果,必须放下一切,达到“六根”清静的境界,免去人内心所有的杂念。换言之,整个身心世界都要放下。放下身心,也就放下了烦恼,看周围的事物时,也会持着乐观、积极的态度。
关于“茶禅一味”的个中禅趣,明代陆树声的一段描写可谓经典:“其禅客过从余者,每与余相对跏趺坐,啜茗汁,举无生话。终南僧明亮者,近从天池来,饷余天池苦茶,授余烹点法甚细……大率先火候,其次候汤,所谓蟹眼鱼目,参沸沫浮沉以验生熟者,法皆同,而僧所烹点味绝清,乳面不黟,是具人清净味中三昧者。”小小斗室,除茶具外,别无他物。品饮者盘腿对坐,细听风炉、茶铫之鸣声,静观火候和汤面的变化,个中充满禅趣的风味,“非眠云跛石人,未易领略”。
“茶”和“禅”除了在思想方面有共通之处外,茶道在佛教文化的滋养下,如石蕴玉,如水含珠,经常引用佛教的典故和禅语,帮助人们理解茶道的内涵。如“平常心”、“直心”、“无”等。“平常心”是指保持平衡的心态,不浮不躁、不卑不亢,平静地面对生活、接人待物。茶道也讲究“平常心”,在品茶中以“平常心”去体会茶中真味,领悟人生真谛。
“直心”是指毫无杂念之心。佛教修行时,要抛开所有烦事,去除一切妄念,使心灵保持纯洁清静。佛教认为,“直心”是修行悟道的关键,有了“直心”,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均可以修心;如果没有“直心”,即使待在最清静的深山古刹中,内心杂念重重,无论如何,也不能修出正果来。茶道借用佛教用语,有“直心是道场”之说,认为理想世界存在于现实世界中,只要有一颗“直心”,无论在任何地方,都可以求道、证道、悟道。
“无”是佛教世界观的反映,不同于世俗所说的“无”,是超越了世俗认为的“有”、“无”之上的“无”。关于佛教的“无”,有一个非常有趣的典故,就是五祖传道。佛典记载,禅宗五祖弘忍知道自己将要圆寂后,决定将衣钵传授给弟子。他召集来所有的弟子门人,要他们写出对佛法的领悟心得,谁写得最好,悟得最透彻,就把衣钵传给谁。神秀因天资聪明、学识丰富而成为弘忍的首座弟子,他首先提笔写下一首诗:“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弘忍看完后,觉得这诗虽然写得不错,但尚未悟出佛法的真谛。其他弟子也陆续写完诗,但弘忍都不甚满意。
见此情况,寺中烧水的小和尚慧能也提笔写了一首诗:“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此诗每句都点到了“无”,而且和神秀的诗呼应得天衣无缝,令弘忍眼前一亮,于是当夜就将达摩祖师留下的袈裟和铁衣钵传给了慧能。因为他觉得慧能已经领悟了“诸性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的真理。只有认识了世界“本来无一物”,才能进一步认识到“无一物中物尽藏,有花有月有楼台”。所以“无”是历史上禅僧们经常书写的一个字。茶学界也普遍认为,只有领悟了“无”的境界,才能创造出“禅茶一味”的真境。“无”是茶道艺术创造的源泉,因此成为茶室中常见的墨宝。
中国唐宋时期,佛教盛行,寺必有茶,教必有茶,禅必有茶。特别是在南方寺庙,几乎出现了庙庙种茶、无僧不茶的嗜茶风尚。中国江南许多名寺古刹以前都有专门从事植茶劳动的僧侣。人们把僧侣们自行种植、自行采制的茶叶称为“寺院茶”。由于寺院多建在群山环抱的幽谷深处,具有适宜茶树生长的优越的生态条件,逐渐成为生产、宣传和研究茶叶的中心。僧侣们不仅参加劳动,还能够精心培育、采制茶叶,因此生产出来的“寺院茶”品质尤佳。
正所谓“自古名寺出名茶”。如四川的蒙山茶,据传就是由汉代甘露寺的普慧禅师亲手所种的“仙茶”加工而成;福建的武夷岩茶,相传最初亦是由唐宋以后的武夷寺僧采制而成;江苏的碧螺春,据说最早是在北宋时,由洞庭山水月僧人采制的“水月茶”演变而来。佛教寺院不仅出产名茶,而且十分讲究饮茶之道,这从寺院设置的一些名称可以看出。如僧侣辩论佛理、招待施主的地方,称为“茶堂”;召集众僧饮茶时,要击打法堂内的“茶鼓”;专管烧水煮茶、献茶待客的僧人称“茶头”。此外,还有一些茶事活动,如“奠茶”,即在佛前、堂前、灵前供奉茶汤,每日必行;“戒腊茶”,即按照受戒年限的先后饮茶。
吃茶去
唐代高僧从谂禅师因住赵州观音寺,人称“赵州古佛”。由于嗜茶成癖,他每次说话之前总要说:“吃茶去。”《广群芳谱茶谱》引《指月录》载道:有僧到赵州从谂禅师处,师问:“新近曾到此间么?”僧曰:“曾到。”师曰:“吃茶去。”又问僧,僧曰:“不曾到。”师曰:“吃茶去。”后院主问曰:“为什么曾到也云‘吃茶去’,不曾到也云‘吃茶去’。”师召,院主问曰:“为什么?”师曰:“吃茶去。”其实,僧徒们往往通过平常的语言达到“悟道”的目的,“吃茶去”就是从谂禅师的机锋语。后来“吃茶去”三字便成了禅林的著名法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