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今遝①夫好攻伐之君,又饰其说以非子墨子曰:“以攻伐之为不义,非利物与?昔者禹征有苗,汤伐桀,武王伐纣,此皆立为圣王,是何故也?”子墨子曰:“子未察吾言之类,未明其故者也。彼非所谓‘攻’,谓‘诛’也。昔者三苗大乱,天命殛之。日妖宵出,雨血三朝,龙生于庙,犬哭乎市,夏水②,地坼及泉,五谷变化,民乃大振。高阳乃命③玄宫,禹亲把天之瑞令,以征有苗。四④电诱祗,有神人面鸟身,若瑾以侍⑤,搤矢有苗之祥⑥,苗师大乱,后乃遂几。禹既已克有三苗,焉磨⑦为山川,别物上下,卿制大极⑧,而神民不违,乃静。则此禹之所以征有苗也。遝至乎夏王桀,天有 [生僻字]命,日月不时,寒暑杂至,五穀焦死,鬼呼国,鹤鸣十夕余。天乃命汤于镳宫:‘用受夏之大命,夏德大乱,予既卒其命于天矣,往而诛之,必使汝堪之。’汤焉敢奉率其众,是以乡有夏之境,帝乃使阴⑨暴毁有夏之城。少少有神来告曰:‘夏德大乱,往攻之,予必使汝大堪之。予既受命于天,天命融隆火于夏之城间西北之隅。’汤奉桀众以克有夏,属诸侯于薄,荐章天命,通于四方,而诸侯莫敢不宾服。则此汤之所以诛桀也。遝至乎商王纣,天不序⑩其德,祀用失时。兼夜中,十日,雨土于薄,九鼎迁止,妇妖宵出,有鬼宵吟,有女为男,天雨肉,棘生乎国道,王兄自纵也。赤鸟衔珪,降周之岐社,曰:“天命周,伐殷有国。’泰颠来宾,河出《绿图》,地出乘黄。武王践功,梦见三神曰:‘予既沉渍殷纣于酒德矣,往攻之,予必使汝大堪之。’武王乃攻狂夫,反商之周,天赐武王黄鸟之旗。王既已克殷,成帝之来,分主诸神,祀纣先王,通维四夷,而天下莫不宾。焉袭汤之绪,此即武王之所以诛纣也。若以此三圣王者观之,则非所谓‘攻’也,所谓‘诛’也。”
【注释】
① “遝”通“逮”。
② “水”为“冰”字之误。
③ “乃命”后疑脱“禹于”二字。
④ “四”为“雷”字之误。
⑤ “瑾”“侍”分别为“谨”“持”之误。
⑥ “祥”为“将”字之误。
⑦ “磨”为“磿”字之误,离,分别。
⑧ 即“飨制四极”,节制四方。
⑨ “阴”为“隆”字之误。“暴”为“爆”之假借字。
⑩“序”为“享”字之误。
【翻译】
现在所涉及的喜好攻伐的国君,又掩饰其说,用以非议墨子说:“(你)认为攻战为不义,不是有利的事物吗?从前大禹征讨有苗,商汤讨伐夏桀,周武王讨伐商纣,这些人都被立为圣王,这是什么缘故呢?”墨子说:“您没有理解我说法的类别,是不明白其中的缘故。他们的讨伐不叫作‘攻’,而叫作‘诛’。从前三苗大乱,上天下命处死他。太阳在晚上出来而成为妖,连续下了三天血雨,在祖庙里出现青龙,狗在市上哭叫,夏天水结成冰,土地开裂而下及,五谷不按季节成熟,百姓于是大为震惊。古帝高阳于是在玄宫向禹下达命令,大禹亲自拿着天赐的玉符,去征讨有苗。雷电大震,有一位人面鸟身的神,恭谨地侍立,用箭射死有苗的将领,苗军大乱,后来就衰微了。大禹既已战胜三苗,于是就划分山川,区分了事物的上下,节制四方,神民和顺,天下安定,这就是大禹征讨有苗。等到夏王桀的时候,上天降下严命,太阳月亮不按时升落,寒暑杂至紊乱,五谷枯死,国都有鬼叫,鹤鸣达十余个晚上。上天于是给镳宫的汤下命令:‘去接替夏朝的天命,夏王的已大乱,我已在天上把他的命运中断,你前去诛灭他,一定使你戡定他。’汤于是敢奉命率领他的部队,向夏边境进军,天帝派神暗中毁掉夏的城池。少顷,有天神来通告说:‘夏德大乱,去攻打他,我一定让你彻底戡定他。我既已受命于上天,上天命令火神祝融和雷神丰隆降火在夏都西北角。’汤接受夏的民众而战胜了夏,在薄地会合诸侯,表明天命,并向四面八方通告,而天下诸侯没有敢不归附的。这就是商汤诛灭夏桀。涉及商纣王,上天不能享用其德,祭祀失时,连续十天半夜出太阳,在薄地下了泥土雨,九鼎迁移位置,女妖夜晚出现,有鬼晚上叹喟,有女子变为男人,天下了一场肉雨,国都大道上生了荆棘,而纣王更加放纵自己了。有只赤鸟口中衔圭,降落在周的岐山社庙上,圭上写道:‘上天授命周文王,讨伐殷邦。’贤臣泰颠来投奔帮助,黄河中浮出《绿图》地下冒出乘黄神马。周武王即位,梦见三位神人说:‘我已经使殷纣沉湎在酒色之中,你去攻打他,我一定使你彻底戡定他。’武王于是去攻打狂妄的纣,灭商建周,上天赐给武王黄鸟之旗。武王既已战胜殷商,承受上天的赏赐,命令诸侯分祭诸神,并祭祀纣的祖先,政教通达四方,而天下没有不归附的。于是继承了汤的功业,这即是武王诛纣。如果从这三位圣王来看,则这种战争不应该叫‘攻’,而应叫作‘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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