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传

【原文】

 

［经］

 

十有一年春〔1〕，王三月，公自至晋。

 

晋侯使郤犫来聘〔2〕。己丑，乃郤犫盟。

 

夏，季孙行父如晋。

 

秋，叔孙侨如如齐。

 

冬十月。

 

【注释】

 

〔1〕十有一年：公元前580年。

〔2〕晋侯：晋厉公。郤犫（chōu）：晋大夫，郤克从父兄弟。

 

 

【原文】

 

［传］

 

十一年春，王三月，公至自晋。晋人以公为贰于楚，故止公。公请受盟，而后使归〔1〕。

 

郤犫来聘，且莅盟。

 

【注释】

 

〔1〕鲁成公自去年七月去晋，至此共历九月。

 

 

【原文】

 

声伯之母不聘〔1〕，穆姜曰〔2〕：“吾不以妾为姒〔3〕。”生声伯而出之，嫁于齐管于奚。生二子而寡〔4〕，以归声伯。声伯以其外弟为大夫〔5〕，而嫁其外妹于施孝叔。郤犫来聘，求妇于声伯。声伯夺施氏妇以与之。妇人曰：“鸟兽犹不失俪，子将若何〔6〕？”曰：“吾不能死亡。”妇人遂行，生二子于郤氏。郤氏亡〔7〕，晋人归之施氏，施氏逆诸河，沉其二子。妇人怒曰：“已不能庇其伉俪而亡之，又不能字人之孤而杀之〔8〕，将何以终？”遂誓施氏〔9〕。

 

【注释】

 

〔1〕声伯：即公孙婴齐。不聘：未行媒聘之礼。凡聘则为妻，不聘为妾。

〔2〕穆姜：鲁宣公夫人。声伯之父与宣公为同母兄弟，故穆姜与声伯母为妯娌。

〔3〕姒：兄妻为姒，弟妻为娣。兄弟之妻相互称“姒”。

〔4〕二子：据下文为一子一女。

〔5〕外弟：指其母与管于奚所生子。

〔6〕子：指其夫施孝叔。

〔7〕郤氏亡：郤氏被灭在成公十七年。

〔8〕字：抚爱。

〔9〕誓施氏：杜注云：“约誓不复为之妇。”

 

 

【原文】

 

夏，季文子如晋报聘，且莅盟也。

 

周公楚恶惠、襄之逼也〔1〕，且与伯舆争政〔2〕，不胜，怒而出。及阳樊〔3〕，王使刘子复之〔4〕，盟于鄄而入〔5〕。三日，复出奔晋。

 

秋，宣伯聘于齐，以修前好。

 

【注释】

 

〔1〕周公楚：周王室臣。惠、襄：周惠王、周襄王的后裔、族人。

〔2〕伯舆：周大夫。

〔3〕阳樊：在今河南济源县。

〔4〕王：周简王。刘子：即刘康公。

〔5〕鄄：周邑，今不详何地。

 

 

【原文】

 

晋郤至与周争鄇田〔1〕，王命刘康公、单襄公讼诸晋。郤至曰：“温，吾故也，故不敢失。”刘子、单子曰：“昔周克商，使诸侯抚封〔2〕，苏忿生以温为司寇，与檀伯达封于河〔3〕。苏氏即狄，又不能于狄而奔卫〔4〕。襄王劳文公而赐之温〔5〕，狐氏、阳氏先处之〔6〕，而后及子。若治其故，则王官之邑也，子安得之？”晋侯使郤至勿敢争。

 

【注释】

 

〔1〕鄇（hóu）：温别邑，在今河南武陟县境。

〔2〕抚：有。

〔3〕檀伯达：封于檀而为氏。檀为周邑，在今河南济源县境。与温均近黄河。

〔4〕苏氏事见僖公十年。

〔5〕赐文公温事见僖公二十五年。

〔6〕狐氏、阳氏：指狐溱、阳处父。狐溱封温见僖公二十五年，阳处父封温见文公六年传。

 

 

【原文】

 

宋华元善于令尹子重，又善于栾武子〔1〕。闻楚人既许晋籴茷成，而使归复命矣。冬，华元如楚，遂如晋，合晋、楚之成。

 

【注释】

 

〔1〕栾武子：栾书。

 

 

【原文】

 

秦、晋为成，将会于令狐〔1〕。晋侯先至焉，秦伯不肯涉河〔2〕，次于王城〔3〕，使史颗盟晋侯于河东〔4〕。晋郤犫盟秦伯于河西。范文子曰：“是盟也何益？齐盟〔5〕，所以质信也。会所，信之始也。始之不从，其可质乎？”秦伯归而背晋成。

 

【注释】

 

〔1〕令狐：见僖公二十四年注。

〔2〕秦伯：秦桓公。

〔3〕王城：见僖公十五年注。

〔4〕史颗：秦大夫。

〔5〕齐：同“斋”。

 

【翻译】

 

［经］

 

十一年春，周历三月，成公从晋国回来。

 

晋厉公派郤犫来我国聘问。己丑，与郤犫订立盟约。

 

夏，季孙行父去晋国。

 

秋，叔孙侨如去齐国。

 

冬十月。

 

［传］

 

十一年春，周历三月，成公从晋国回来。晋国人认为成公通好楚国，所以扣留他。成公请求接受盟约，晋国人才让他回国。

 

郤犫来我国聘问，同时参加盟会。

 

声伯的母亲嫁过来时没有举行媒聘之礼，穆姜说：“我不能称一个小妾为嫂嫂。”声伯的母亲生了声伯后，就被遣离家门，嫁给了齐国的管于奚。她生了二个孩子后丈夫死了，便靠声伯过日子。声伯让他的外弟担任大夫，而把他的外妹嫁给施孝叔。郤犫来鲁国聘问，向声伯求鲁女为妻。声伯又把外妹从她丈夫那儿夺走，嫁给郤犫。他外妹对丈夫说：“鸟兽尚且不肯丢失配偶，你准备怎么办？”施孝叔说：“我不能为你而死去或逃亡。”声伯的外妹就跟着郤犫走了，在郤家生了二个孩子。郤氏被灭，晋国人把她送还施孝叔，施孝叔在黄河边迎接她，把她二个孩子丢进了河里。她发怒说：“自己不能够庇护他的配偶而让她离开，又不能够爱护别人的孤儿而杀死他们，这样的人会有什么好结果？”于是就发誓再也不做施氏的妻子。

 

夏，季文子去晋国回报聘问，并参加盟会。

 

周公楚厌恶惠、襄的族人逼迫他，并且与伯舆争夺政权，没有取胜，发怒而离开。到达阳樊，周简王派刘康公去请他回来，在鄄地订立盟约后入都。三天后，他再次离开逃亡到晋国。

 

秋，宣伯去齐国聘问，以重修以往的友好关系。

 

晋郤至与周朝争夺鄇地的田地，周简王命令刘康公、单襄公到晋国去诉讼。郤至说：“温，过去就是我的封邑，所以我不敢丢失。”刘康公、单襄公说：“往昔周朝战胜商朝，让诸侯拥有封地，苏忿生拥有温地担任司寇，与檀伯达封在黄河边。苏氏投靠狄人，又与狄人不和而逃到卫国。襄王犒劳文公而赐给他温地，狐氏、阳氏先住在那里，后来才轮到你。如果追索它的过去，那是王朝属官的封邑，你怎么能得到它？”晋厉公下令使郤至不敢再争。

 

宋华元与令尹子重交好，又与栾书关系不错。他听说楚国人已经同意晋籴茷讲和，而让他回国复命。冬，华元去楚国，接着去晋国，安排晋、楚两国和好的事。

 

秦、晋两国为结好事，准备在令狐相会。晋厉公先到，秦桓公不肯渡过黄河，驻扎在王城，派史颗去河东与晋厉公签订盟约。晋郤犫去河西与秦桓公签订盟约。范文子说：“这样的结盟有什么好处？斋戒盟誓，是为了保证信用。到达相会的地点，是信用的开始。开始都不遵从，盟约还有保证吗？”秦桓公回去后就背弃了与晋国的和好条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