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传

【原文】

 

［经］

 

七年春〔1〕，王正月，鼷鼠食郊牛角〔2〕，改卜牛。鼷鼠又食其角，乃免牛。

 

吴伐郯〔3〕。

 

夏五月，曹伯来朝〔4〕。

 

不郊，犹三望。

 

秋，楚公子婴齐帅师伐郑。

 

公会晋侯、齐侯、宋公、卫侯、曹伯、莒子、邾子、杞伯救郑〔5〕。

 

八月戊辰，同盟于马陵〔6〕。

 

公至自会。

 

吴入州来〔7〕。

 

冬，大雩。

 

卫孙林父出奔晋。

 

【注释】

 

〔1〕七年：公元前584年。

〔2〕鼷鼠：一种小鼠。

〔3〕郯：见宣公四年注。

〔4〕曹伯：曹宣公。

〔5〕晋侯：晋景公。齐侯：齐顷公。宋公：宋共公。卫侯：卫定公。杞伯：杞桓公。

〔6〕马陵：卫地，在今河北大名县东南。

〔7〕州来：国名，地在今安徽凤台县。

 

 

【原文】

 

［传］

 

七年春，吴伐郯，郯成。季文子曰：“中国不振旅〔1〕，蛮夷入伐，而莫之或恤，无吊者也夫〔2〕！《诗》曰：‘不吊昊天，乱靡有定〔3〕。’其此之谓乎！有上不吊〔4〕，其谁不受乱？吾亡无日矣！”君子曰：“知惧如是，斯不亡矣。”

 

【注释】

 

〔1〕中国：华夏诸国。振旅：整顿军队。

〔2〕吊：善。

〔3〕所引诗见《诗·小雅·节南山》。昊天，苍天。

〔4〕上：谓霸主。

 

 

【原文】

 

郑子良相成公以如晋，见，且拜师。

 

夏，曹宣公来朝。

 

秋，楚子重伐郑，师于氾〔1〕。诸侯救郑。郑共仲、侯羽军楚师〔2〕，囚郧公钟仪〔3〕，献诸晋。八月，同盟于马陵，寻虫牢之盟，且莒服故也。

 

晋人以钟仪归，囚诸军府〔4〕。

 

【注释】

 

〔1〕氾：在今河南襄城县。

〔2〕军：包围。

〔3〕郧公：郧县长官。郧，今湖北沔阳县。

〔4〕军府：军用仓库，亦用以囚禁俘虏。

 

 

【原文】

 

楚围宋之役〔1〕，师还，子重请取于申、吕以为赏田〔2〕，王许之。申公巫臣曰：“不可。此申、吕所以邑也，是以为赋〔3〕，以御北方。若取之，是无申、吕也。晋、郑必至于汉〔4〕。”王乃止。子重是以怨巫臣。子反欲取夏姬，巫臣止之，遂取以行〔5〕，子反亦怨之。及共王即位，子重、子反杀巫臣之族子阎、子荡及清尹弗忌及襄老之子黑要〔6〕，而分其室〔7〕。子重取子阎之室，使沈尹与王子罢分子荡之室，子反取黑要与清尹之室。巫臣自晋遗二子书，曰：“尔以谗慝贪惏事君〔8〕，而多杀不辜。余必使尔罢于奔命以死〔9〕。”

 

【注释】

 

〔1〕围宋之役：在宣公十四、十五年。

〔2〕申：见隐公元年注。吕：国名，姜姓，地在今河南南阳市西，早为楚灭。

〔3〕赋：兵赋。

〔4〕汉：汉水。

〔5〕遂取以行：事见成公二年。

〔6〕清尹：官名。

〔7〕室：家财。

〔8〕贪惏：贪婪。

〔9〕罢：同“疲”。奔命：奉命奔驰。

 

 

【原文】

 

巫臣请使于吴，晋侯许之。吴子寿梦说之。乃通吴于晋，以两之一卒适吴〔1〕，舍偏两之一焉〔2〕。与其射御，教吴乘车，教之战陈，教之叛楚。置其子狐庸焉，使为行人于吴。吴始伐楚，伐巢、伐徐。子重奔命。马陵之会，吴入州来，子重自郑奔命。子重、子反于是乎一岁七奔命。蛮夷属于楚者，吴尽取之，是以始大，通吴于上国〔3〕。

 

【注释】

 

〔1〕两之一卒：合两偏以成一卒车，即兵车三十辆。

〔2〕舍：留下。偏两之一：一偏的卒车，即十五辆战车。

〔3〕上国：中原诸国。

 

 

【原文】

 

卫定公恶孙林父〔1〕。冬，孙林父出奔晋。卫侯如晋，晋反戚焉〔2〕。

 

【注释】

 

〔1〕孙林父：孙良夫之子，谥文，又称孙文子。

〔2〕反戚：孙林父携戚邑投晋，晋归还卫。戚，见文公元年注。

 

【翻译】

 

［经］

 

七年春，周历正月，鼷鼠咬坏郊祭用牛的角，占卜另外选定牛。鼷鼠又咬坏那牛的角，于是不用牛祭祀。

 

吴国攻打郯国。

 

夏五月，曹宣公来我国朝见。

 

不举行郊祭，仍然望祭三处。

 

秋，楚公子婴齐率领军队攻打郑国。

 

成公会合晋景公、齐顷公、宋共公、卫定公、曹宣公、莒子、邾子、杞桓公救援郑国。

 

八月戊辰，一起在马陵结盟。

 

成公从盟会回国。

 

吴国人攻入州来国。

 

冬，举行求雨的祭祀。

 

卫孙林父离开卫国逃到晋国。

 

［传］

 

七年春，吴国攻打郯国，郯国与吴国讲和。季文子说：“华夏各国不整顿军队，蛮夷打了进来，却没有人为此感到担忧，这是因为没有善人的缘故吧！《诗》说：‘苍天不善，祸乱从来不曾停。’说的就是这情况吧！有在诸侯之上的霸主却不善，还有谁不受到祸乱？我们离灭亡不远了！”君子说：“像这样知道戒惧，这就不会灭亡。”

 

郑子良作为相礼随郑成公去晋国，朝见，同时拜谢去年晋国出兵救郑。

 

夏，曹宣公来我国朝见。

 

秋，楚子重攻打郑国，军队驻扎在氾地。诸侯救援郑国。郑共仲、侯羽包围楚军，擒获楚郧公钟仪，把他献给晋国。八月，一起在马陵结盟，重温在虫牢的盟约，同时是因为莒国顺服。

 

晋国人把钟仪带回国，关押在军府。

 

楚国包围宋国那次战役，军队回国，子重请求取得申、吕二邑的土地作为奖赏，楚庄王答应了。申公巫臣说：“不行。申、吕之所以为城邑，就是因为有这些土地，兵赋从此产生，以抵御北方。如果让私人取得这些土地，就没有了申、吕二邑。晋国、郑国一定会进逼到汉水。”楚庄王便撤回了命令。子重因此而怨恨巫臣。子反想娶夏姬为妻，巫臣劝阻他，结果自己娶了夏姬逃走了，子反因此也怨恨巫臣。到了楚共王即位，子重、子反杀死了巫臣的族人子阎、子荡与清尹弗忌以及襄老的儿子黑要，瓜分他们的财产。子重取得子阎的财产，让沈尹及王子罢瓜分子荡的财产，子反取得黑要及清尹的财产。巫臣从晋国寄书信给子重、子反，说：“你们用邪恶贪婪事奉君王，杀了许多无辜的人。我一定要让你们疲于奔命而死。”

 

巫臣请求出使吴国，晋景公同意了。吴王寿梦很喜爱他。于是巫臣使吴国与晋国通好，他带领了晋国的三十辆战车去吴国，留下了十五辆。送给吴国射手和驾驭战车的人，教吴国乘车作战，教他们列阵战法，教他们背叛楚国。巫臣把他的儿子狐庸留在吴国，让他担任吴国的行人。吴国开始攻打楚国，攻打巢国、徐国。子重奉命奔驰救援。马陵盟会时，吴国攻入州来，子重从郑国奉命奔驰救援。就这样，子重、子反一年中七次奉命奔驰。那些从属于楚国的蛮夷，吴国全数予以攻取，因此开始强大，得以和中原各国通问往来。

 

卫定公厌恶孙林父。冬，孙林父离开卫国逃到晋国。卫定公去晋国，晋国把戚邑还给卫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