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回 老子一气化三清

诗曰:
 
一气三清势更奇,壶中妙法贯须弥。
移来一本还生我,运去分身莫浪疑。
诛戮散仙根行浅,完全正果道无私。
须知顺逆皆天定,截教门人枉自痴。
 
话说众门人来看诛仙阵,只见正东上挂一口诛仙剑,正南上挂一口戮仙剑,正西上挂一口陷仙剑,正北上挂一口绝仙剑,前后有门有户,杀气森森,阴风飒飒。众人贪看,只听得里面作歌。歌曰:
 
兵戈剑戈,怎脱诛仙祸;情魔意魔,反起无明火。今日难过,死生在我。玉虚宫招灾惹祸,穿心宝锁,回头才知往事讹。咫尺起风波,这番怎逃躲。自倚才能,早晚遭折挫!
 
话说多宝道人在阵内作歌,燃灯曰:“众道友,你们听听作的歌声,岂是善良之辈!我等且各自回芦蓬,等掌教师尊来,自有处治。”话犹未了,方欲回身,只见阵内多宝道人仗剑一跃而出,大呼曰:“广成子不要走,吾来也!”广成子大怒曰:“多宝道人!如今不是在你碧游宫,倚你人多,再三欺我;况你掌教师尊分付过,你等全不遵依,又摆此诛仙阵。我等既犯了杀戒,毕竟你等俱在劫数之内,故造此业障耳。正所谓:‘阎罗注你三更死,怎肯留人到五更!’”广成子仗剑取多宝道人。道人手中剑赴面交还。怎见得:
 
仙风阵阵滚尘沙,四剑忙迎影乱斜。一个是玉虚宫内真人辈,一个是截教门中根行差。一个是广成不老神仙体,一个是多宝西方拜释迦。二教只今逢杀运,诛仙阵上乱如麻。
 
话说广成子祭起番天印,多宝道人躲不及,一印正中后心,扑的打了一跌,多宝道人逃回阵中去了。燃灯曰:“且各自回去,再作商议。”众仙俱上芦蓬坐下。只听得半空中仙乐齐鸣,异香缥缈从空而降。众仙下蓬来,迎掌教师尊。只见元始天尊坐九龙沉香辇,馥馥香烟氤氲遍地。正是:
 
提炉对对烟生雾,羽扇分开白鹤朝。
 
话说燃灯众人明香引道,接上芦蓬。元始坐下,诸弟子拜毕。元始曰:“今日诛仙阵上,才分别得彼此。”元始上坐,弟子侍立两边。至于时正,元始顶上现出庆云,垂珠璎珞,金花万朵,络绎不断,远近照耀。多宝道人正在阵中打点,看见庆云升起,知是元始降临,自思“此阵必须吾师尊来至,方可为之。不然,何如抵得过他?”次日,果见碧游宫通天教主来了。半空中仙音响亮,异香袭袭,随侍有大小众仙,来的是截教门中师尊。怎见他的好处?有诗为证。诗曰:
 
鸿钧生化见天开,地丑人寅上法台。
炼就金身无量劫,碧游宫内育多才。
 
话说多宝道人见半空中仙乐响亮,知是他师尊来至,忙出阵拜迎进了阵,上了八卦台坐下。众门人侍立台下,有上四代弟子,乃多宝道人、金灵圣母、无当圣母、龟灵圣母;又有金光仙,乌云仙、毗芦仙、灵牙仙、虬首仙;有金箍仙、长耳定光仙,相从在此。通天教主乃是掌截教之鼻祖,修成五气朝元,三花聚顶,也是万劫不坏之身。至子时,五气冲空。
 
燃灯已知截教师尊来至。次日天明,燃灯来启曰:“老师,今日可会诛仙阵么?”元始曰:“此地岂吾人居之所?”分付弟子排班。赤精子对广成子、太乙真人对灵宝大法师,清虚道德真君对惧留孙,文殊广法天尊对普贤真人,云中子对慈航道人,玉鼎真人对道行天尊,黄龙真人对陆压。燃灯同子牙在后,金、木二吒执提炉,韦护与雷震子并列,李靖在后,哪吒先行。只见诛仙阵内金钟响处,一对旗开,只见奎牛上坐的是通天教主,左右立诸代门人。通天教主见元始天尊,打稽首曰:“道兄请了!”元始曰:“贤弟为何设此恶阵?这是何说?当时在你碧游宫共议‘封神榜’,当面弥封,立有三等。根行深者成其仙道,根行稍次成其神道,根行浅薄成其人道,仍随轮回之劫。此乃天地之生化也。成汤无道,气数当终,周室仁明,应运当兴。难道你不得知?如何反来阻逆姜尚,有悖上天垂象。且当日‘封神榜’内应三百六十五度,分有八部列宿群星,当有这三山五岳之人在数,贤弟为何出乎反乎,自取失信之愆?况此恶阵,立名便自可恶。只‘诛仙’二字,可是你我道家所为的事?且此剑立有诛、戮、陷、绝之名,亦非是你我道家所用之物。这是何说,你作此过端?”通天教主曰:“道兄不必问我,你只问广成子,便知我的本心。”元始问广成子曰:“这事如何说?”广成子把三谒碧游宫的事说了一遍。通天教主曰:“广成子,你曾骂我的教下不论是非,不分好歹,纵羽毛禽兽亦不择而教,一体同观。想吾师一教传三友,吾与羽毛禽兽相并,道兄难道与我不是一本相传?”元始曰:“贤弟,你也莫怪广成子。其实,你门下胡为乱做,不知顺逆,一味恃强,人言兽行。况贤弟也不择是何根行,一意收留。致有彼此搬弄是非,令生灵涂炭。你心忍乎?”通天教主曰:“据道兄所说,只是你的门人有理,连骂我也是该的?不念一门手足,罢了!我已是摆了此阵,道兄就破吾此阵,便见高下。”元始曰:“你要我破此阵,这也不难。待吾自来见你此阵。”通天教主兜回奎牛,进了戮仙门,众门人随着进去。且看元始进来破此阵,正是:
 
截阐道德皆正果,方知两教不虚传。
 
话说元始在九龙沉香辇上,扶住飞来椅,徐徐行至正东震地,乃诛仙门。门上挂一口宝剑,名曰诛仙剑。元始把辇一拍,命四揭谛神撮起辇来,四脚生有四枝金莲花,花瓣上生光,一时有万朵金莲照在空中。元始坐在当中,径进诛仙阵门来。通天教主发一声掌心雷,震动那一口宝剑一晃,好生利害!虽是元始,顶上还飘飘落下一朵莲花来。元始进了诛仙门,里边又是一层,名为诛仙阙。元始从正南上往里走,至正西,又在北坎地上看了一遍。元始作一歌以笑之。歌曰:
 
好笑通天有厚颜,空将四剑挂中间。
枉劳用尽心机术,独我纵横任往还。
 
话说元始依旧还出东门而去。众门人迎接,上了芦蓬。燃灯请问曰:“老师,此阵中有何光景?”元始曰:“看不得。”南极仙翁曰:“老师既入阵中,今日如何不破了他的,让姜师弟好东行?”元始曰:“古云:‘先师次长。’虽然吾掌此教,况有师长在前,岂可独自专擅?候大师兄来,自有道理。”说话未了,只听得半空中一派仙乐之声,异香缥缈,板角青牛上坐一圣人,有玄都大法师牵住此牛,飘飘落下来。有元始天尊率领众门人前来迎接。怎见得?有诗为证。诗曰:
 
不二门中法更玄,汞铅相见结胎仙。
末离母腹头先白,才到神霄气已全。
室内炼丹搀戊己,炉中有药夺先天。
生成八景宫中客,不记人间几万年。
 
话说元始见太上老君驾临,同众门人下蓬迎接;二人携手上蓬坐下,众门人下拜,侍立两旁。老子曰:“通天贤弟摆此诛仙阵反阻周兵,使姜尚不得东行,此是何意?吾因此来问他,看他有甚么言语对我。”元始曰:“今日贫道自专,先进他阵中走了一遭,未曾与他较量。”老子曰:“你就破了他的罢了。他肯相从就罢,他若不肯相从,便将他拿上紫霄宫去见老师,看他如何讲?”二位教主坐在蓬上,俱有庆云彩气上通于天,把界牌关照耀通红。至次日天明,通天教主传下法旨,令众门人排班出去:“大师兄也来了,看他今日如何讲!”多宝道人同众门人击动了金钟玉磬,径出诛仙阵来,请老子答话。哪吒报上蓬来。少时,芦蓬里香烟霭霭,瑞彩翩翩,你看老子骑着青牛而来。怎见得?有诗为证。诗曰:
 
骑牛远远过前村,短笛仙音隔陇闻。
辟地开天为教首,炉中炼出锦乾坤。
 
话说老子至阵前,通天教主打稽首曰:“道兄请了。”老子曰:“贤弟,我与你三人共立‘封神榜’,乃是体上天应运劫数。你如何反阻周兵,使姜尚有违天命?”通天教主曰:“道兄,你休要执一偏向。广成子三进碧游宫,面辱吾教,恶语詈骂,犯上不守规矩。昨日二兄坚意只向自己门徒,反灭我等手足,是何道理?今兄长不责自己弟子,反来怪我,此是何意?如若令我释怨,可将广成子送至我碧游宫等我发落,我便甘休;若是半字不肯,任凭长兄施为,各存二教本领,以决雌雄!”老子曰:“似你这等说话,反是不偏向的?你偏听门人背后之言,彻动无明之火,摆此恶阵,残害生灵,莫说广成子未必有此言语,便有,也罪不致此。你就动此念头,悔却初心,有逆天道,不守清规,有犯嗔痴之戒。你趁早听我之言,速速将此阵解释,回守碧游宫,改过前愆,尚可容你还掌截教。若不听吾言,拿你去紫霄宫见了师尊,将你贬入轮回,永不能再至碧游宫,那时悔之晚矣!”通天教主听罢,须弥山红了半边,修行眼双睛烟起,大怒叫曰:“李聃!我和你一体同人,总掌二教,你如何这等欺灭我,偏心护短,一意遮饰,将吾抢白,难道我不如你!吾已摆下此阵,断不与你甘休!你敢来破吾此阵?”老子笑曰:“有何难哉!你不可后悔!”正是:
 
元始大道今舒展,方显玄都不二门。
 
老子复又曰:“既然要吾破阵,我先让你进此阵,运用停当,我再进来,毋令得你手慌脚乱。”通天道人大怒曰:“任你进吾阵来,吾自有擒你之处!”道罢,通天道人随兜奎牛进陷仙门去,在陷仙阙下等候老子。老子将青牛一拍,往西方凶地来。至陷仙门下,将青牛催动,只见四足祥光白雾、紫气红云腾腾而起。老子又将太极图抖开,化一座金桥,昂然入陷仙门来。老子作歌。歌曰:
 
玄黄外兮拜明师,混沌时兮任我为。
五行兮在吾掌握,大道兮度进群迷。
清静兮修成金塔,闲游兮曾出关西。
两手包罗天地外,腹安五岳共须弥。
 
话说老子歌罢,径入阵来。且说通天教主见老子昂然直入,却把手中雷放出,一声响亮,震动了陷仙门上的宝剑。这宝剑一动,任你人仙首落。老子大笑曰:“通天贤弟,少得无礼,看吾扁拐!”劈面打来。通天教主见老子进阵,如入无人之境,不觉满面通红,遍身火发,将手中剑火速忙迎。正酣战间,老子笑曰:“你不明至道,何以管立教宗?”又一扁拐,照脸打来。通天教主大怒曰:“你有何道术,敢逆诛我的门徒?此恨怎消!”将剑挡拐,二圣人战在诛仙阵内,不分上下,敌斗数番。正是:
 
邪正逞胸中妙诀,水清处方显鱼龙。
 
话说二位圣人战在陷仙门里,人人各自施威。方至半个时辰,只见陷仙门里八卦台下有许多截教门人,一个个睁睛竖目,那阵内四面八方雷鸣风吼,电光闪灼,雾气昏迷。怎见得?有赞为证。赞曰:
 
风气呼嚎,乾坤荡漾;雷声激烈,震动山川。电掣红绡,钻云飞火;雾迷日月,大地遮漫。风刮得沙尘扑面,雷惊得虎豹藏形,电闪得飞禽乱舞,雾迷得树木无踪。那风只搅得通天河波翻浪滚,那雷只震得界牌关地裂山崩,那电只闪得诛仙阵众仙迷眼,那雾只迷得芦蓬下失了门人。这风真是推山转石松篁倒,这雷真是威风凛烈震人惊,这电真是流天照野金蛇走,这雾真是弥弥漫漫蔽九重。
 
话说老子在陷仙门大战,自己顶上现出玲珑宝塔在空中,那怕他雷鸣风吼。老子自思:“他只知仗他道术,不知守己修身,我也显一显玄都紫府手段与他的门人看看!”把青牛一拎,跳出圈子来,把鱼尾冠一推,只见顶上三道气出,化为三清。老子复与通天教主来战。只听得正东上一声钟响,来了一位道人,戴九云冠,穿大红白鹤绛绡衣,骑白而来,手仗一口宝剑,大呼曰:“李道兄!吾来助你一臂之力!”通天教主认不得,随声问曰:“那道者是何人?”道者答曰:“吾有诗为证。诗曰:
 
混元初判道为先,常有常无得自然。紫气东来三万里,函关初度五千年。”
 
道人作罢诗曰:“吾乃上清道人是也。”仗手中剑来取。通天教主不知上清道人出于何处,慌忙招架。只听得正南上又有钟响,来了一位道者,戴如意冠,穿淡黄八卦衣,骑天马而来,一手执灵芝如意,大呼曰:“李道兄!吾来佐你共伏通天道人!”把天马一兜,仗如意打来。通天教主问曰:“来者何人?”道人曰:“你连我也认不得,还称你做截教之主?听吾道来。诗曰:
 
函关初出至昆仑,一统华夷属道门。
我体本同天地老,须弥山倒性还存。
 
吾乃玉清道人是也。”通天教主不知其故:“自古至今,鸿钧一道传三友,上清、玉清不知从何教而来?”手中虽是招架,心中甚是疑惑。正寻思未已,正北上又是一声玉磬响,来了一位道人,戴九霄冠,穿八宝万寿紫霞衣,一手执龙须扇,一手执三宝玉如意,骑地吼而来,大呼:“李道兄,贫道来辅你共破陷仙阵也!”通天教主又见来了这一位苍颜鹤发道人,心上愈觉不安,忙问曰:“来者何人?”道人曰:“你听我道来。诗曰:
 
混沌从来不计年,鸿濛剖处我居先。
参同天地玄黄理,任你旁门望眼穿。
 
吾乃太清道人是也。”四位天尊裹住了通天教主,或上或下,或左或右,通天教主止有招架之功。
 
且说截教门人见三位来的道人身上霞光万道,瑞彩千条,光辉灿烂,映目射眼,内有长耳定光仙暗思:“好一个阐教,来得毕竟正气!”深自羡慕。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元芳,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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